春節(jié)之后緊接著就是元宵,再就是龍?zhí)ь^,然后就是春天到了。
整個冬日里宋思雨都蹲在房間里養(yǎng)肉,等到開春換春衣的時候,她才摸著腰間多出來的肉肉,看著窗戶外已經(jīng)開始冒綠芽的樹枝聲聲感慨。
“好啦,知道了,別嘆氣了,再嘆氣就成老太婆了?!?p> 芷蘭一邊笑話著她,一邊幫她梳理著頭發(fā)。這些時日,宋思雨可沒少跟她抱怨,說她腰上的這一坨東西跟她可脫不開關系,還得她現(xiàn)在都不敢隨便給她煮甜湯了,可這幾日不喝吧,她又自己嘴饞得緊,這沒減兩天肉,就又開始嚷嚷著要好吃的了,整日里就聽得她在那里一邊嘮叨自己長胖了,一邊又叮囑芷蘭甜湯要多放糖,就她這樣,能瘦下來才真的是鬧鬼了。
這一個冬季過去了,偏院的那一位就像是銷聲匿跡了一般,沒有再聽說過出什么幺蛾子,要不是那天宋思雨在和佟蒼擎用餐的時候,雯佩火急火燎的跑過來,說是許如甄病得快不行了的時候,宋思雨都差點要忘了有這么個人的存在了。
或許是相隔多日,又或許是本就對情感不大會處理,也沒真實的面對過情感糾葛,宋思雨對許如甄一開始的仇恨之意已經(jīng)慢慢的消退了不少,加上看見雯佩那眼淚橫流,聲淚俱下的樣子,她終于還是心軟了,佟蒼擎還沒開口說什么,她倒是搶先安排佟福去請大夫,她這樣的越俎代庖卻只換來了佟蒼擎的一揚眉,在佟福用眼神詢問他的意思的時候,他點了點頭,讓他只管按照她說的做。
有了佟蒼擎的示意,這請來的大夫自然是最好的,用的藥材當然也是最好的,就在宋思雨心心念念這許如甄千萬不要有事的時候,她居然遣了雯佩來傳話,說是想要見見她。
“芷蘭,你說我該不該去?”
雯佩傳話的同時送過來一只小巧的香囊,那上面的繡花不似南方的手法,精巧典雅,倒是頗有幾份北方那粗狂的氣息,如果說南方的刺繡是嬌俏江南小女子,那這北方的刺繡就是縱馬橫刀的豪情男兒。同樣是蘭,芷蘭的繡樣就清新脫俗,典雅大方,而雯佩送來的這只香囊上的蘭卻凌然霸氣,絲毫沒有蘭草該有的嬌弱之感。
“夫人如果愿意就只管去,芷蘭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p> 芷蘭并不會一味的去阻止她,與其把她憋悶著讓她新生好奇自己單獨跑去,還不如她陪在身邊會更讓她安心一些。
有了芷蘭這番話,宋思雨自然是沒多做思量,跟佟蒼擎打了聲招呼,就帶著芷蘭,穿過那兩府相鄰的月洞門,去見了見那位她一開始就看不順眼的女人。
在來的路上她就想好了,要拿出佟府女主人的氣勢來,讓她能早點知難而退離開佟家,回到王城老宅去,可當她在雯佩的指引之下,看見許如甄虛弱的倚靠在床頭,而且她還在看見自己之后,艱難的露出一張笑臉來的時候,宋思雨心中所有想好的狠絕在瞬間化為灰燼。
一開始她的確是對這漂亮的女人是抱有敵意的,甚至在佟蒼擎表明心意之后還是會忍不住的揣測佟蒼擎的話是否可信,可在那小屋里和許如甄聊了一下午以后,她突然覺得這一切其實都不怪她,而要怪就只能怪遠在王城的孫娥月。如果不是她苦苦相逼,許如甄也不會離開生養(yǎng)之地,來到這和自己從小生活的環(huán)境完全不一樣的地方,也不會被佟蒼擎漠視被扔到這樣偏遠的院子來被困在這一方天地之間,更不會因為佟蒼擎的不在意缺乏了合適的照顧,落得現(xiàn)在下不了床的慘境來。
或許是因為以前沒經(jīng)歷過的原因,宋思雨很快的就相信了許如甄的話,對她也不再那么敵視,但是她多少還是留了心眼,并沒有在佟蒼擎面前多說什么,只是自己的日子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唯一變化的不過是提起許如甄時的言語沒有那么激烈了。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著,佟蒼擎因為生意的事情總要去各地來來回回,在上次跟他一同出行之后,宋思雨才知道在古代出門游玩有多無趣,除了在馬車上顛簸就是在馬背上顛簸,加上這個年代對女性的約束,就連馬背上的顛簸她都很少能享受到,更別提她預想中的策馬江湖,快意人生了,所以這回即使佟蒼擎說得天花亂墜,她也堅持不再同行,反而是更愿意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佟蒼擎不在的日子,宋思雨理所當然的就成了佟府的老大,還是那種屁事不管,就想著怎么折騰的老大,每天忙里忙外,日理萬機的人依舊是那勤勤懇懇的佟福,而她只要負責把自己照顧好就成。
今年的天氣不知道怎么回事,總是連綿的細雨不斷,開始的時候看著還挺不錯的,畢竟因為下雨的關系,就算入夏天氣也不算太熱,可這下雨的時間一旦持續(xù)過長,宋思雨那顆不安分的心就又開始躁動起來。
“我想出去嘛~~”
大清早的用完早膳,她就在書房里打著滾的耍無賴,這些日子因為下雨她出不了門,只能和芷蘭整日的呆在書房里,要不就是發(fā)呆,要不就是任由芷蘭做那些消暑的小食把她喂肥,這還等不到年底,她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快到了出欄的斤兩了,為了不讓自己在年底真的被宰掉,她怎么著都想出門去溜達溜達。
“可是現(xiàn)在外面下著雨,就算出門也沒什么好看的?!?p> 芷蘭收拾著她用完的碗筷,知道這么多天都呆在家里著實是委屈了她,可是這是老天爺不長眼,她也沒辦法,只能想辦法的哄著她。
“我要發(fā)霉啦~我要長蘑菇啦~”
躺在軟塌之上,宋思雨任由自己擺出個沒有任何形象可言的大字,看著窗外的雨點發(fā)呆,以前這樣的日子她都是如何打發(fā)的呢?是和好友一起撐傘漫步街頭?或是一起在電影院為那些縱情而落淚?還是在街邊尋一還不錯的小吃店,一邊吃著美味的小吃,一邊欣賞著落雨的美景?總覺得以前的日子太充實,天氣什么的幾乎不能影響到人們的出行,當然那種極端天氣除外。
而在這里就不一樣了,沒有先進的設備,出行基本靠馬車,窮一點的還只能靠走,一旦遇到打雷下雨的天,就算是馬車出行都是一個麻煩,走到哪里都會濕漉漉的讓人無法忍受,哪里像現(xiàn)代一樣,還有公共交通工具,讓人即使在下雨天都能雨不沾衣。而且在這里淋雨還特別容易生病,一病了就只能大碗大碗的灌藥,哪像現(xiàn)代一樣,兩片藥劑搞定,說起來她又開始有點懷念自己的世界了。
雨是無休止的繼續(xù)下著,宋思雨依舊每日的在府里哀嚎著要出門,而偏院的雯佩終于在快被許如甄打死之前收到了管家遞過來的主宅的來信,她一刻不敢耽擱的,趕緊給許如甄送了過去,這才結束了自己幾個月來從來沒有斷過的體罰,正是因為有雯佩在那里做例子,偏院的婢女們從一開始的有點明目張膽的議論許如甄變成了現(xiàn)在的見到她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一下,看著她們面對自己時畏縮的樣子,許如甄滿意的笑了,覺得連日來的憋屈總算是有了舒心的事情,看著雯佩遞上的信封,她一挑眉,雯佩立刻收到了她的示意,趕緊遣散了女婢,許如甄這才從那薄薄的信封中抽出了里面的信紙來。
雯佩不懂字,不知道信上到底寫的是些什么,但是從許如甄臉上慢慢浮出的笑意,她不難猜到信上的內(nèi)容肯定就是許如甄一直在等待的回復,一想到這,她暗自松了口氣。
仔細的把信讀了好幾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許如甄這才把信紙伸到一旁雯佩早就點好的油燈之上,任由那信紙在火苗的舔舐之下被焚燒著,直到大部分的信紙都已經(jīng)被燒為灰燼,她這才松手,由著信紙跌落在一旁的香爐之中,看著那剩余的部分在火苗之中扭曲婉轉(zhuǎn),最后變成一口氣就能在空中消散的灰燼,她靠回太師椅的椅背上,端起了雯佩為她泡好的茉莉花茶淺啄了一口。
這憋了許久的氣,該是松上一松的時候了。
佟蒼擎回來的相當?shù)耐蝗?,往常他要是出門快回來了,一定會提前讓順子回來打招呼,好先行安排,可這次沒有任何人先回來打招呼他就直接回來了,而且一回來他哪里都沒去,甚至連宋思雨哪里都沒去,就直接進了許如甄的偏院,害得得知他回來了立馬從軟塌上蹦下來準備迎接他的宋思雨撲了個空。
“人呢?”
宋思雨轉(zhuǎn)身問著跟在身后的方武,不是他說的佟蒼擎回來了嗎?為什么書房沒人?。?p> “不知道,我是眼看著老爺回來的?!?p> 方武也是一頭霧水,他明明是親眼看見佟蒼擎跨進大門的,為什么這點書房會沒人?
“哼!就知道你這眼睛靠不住?!?p> 宋思雨一邊嘟囔著,一邊踩著重重的步子往自己小院走,那生氣的樣子不用明說,一眼就能看穿。
就在兩人跨過月洞門即將離開的時候,方武眼尖的發(fā)現(xiàn)順子正往這邊走,趕緊招呼了宋思雨一聲,宋思雨一抬頭就看見順子,她臉上立馬換上了開心的笑容,一路小跑著迎了上去,等到跑到順子跟前,她左右張望了一下,甚至把順子的手臂給抬了起來,就是沒發(fā)現(xiàn)佟蒼擎的蹤跡,終于爆發(fā)了,小腰一叉就開始問上了。
“你家主子呢?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
她的不開心已經(jīng)溢于言表,這要是在往常,順子早就笑著回她了,可今日他卻什么都不說,只是直直的盯著宋思雨,臉上連往日一貫的笑容都沒有了,反而是一臉的沉重,眼神中總覺得有些同情的意味在里面。
“干,干嘛?”
宋思雨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如此的模樣,自然有些回避他的眼神,不過想想自己過來的目的,她還是抬起頭來繼續(xù)看著他的眼睛。
“佟蒼擎呢?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
這次她說話的聲音柔和了一些,沒有了剛才生氣的樣子,順子嘆了口氣,臉上的沉重慢慢散開。
“老爺去表小姐那邊了,并且吩咐我來通知夫人您一下,從今以后,您得住到剛剛修建完成的西跨院去。”
“為什么?”
宋思雨不解的看著他,不明白為什么會如此突然的要求她搬離自己一直居住的東苑,她不太懂其中的區(qū)別,只是直覺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
“老爺說了,東苑要騰出來整修以后給表小姐居住?!?p> 順子又是嘆了口氣,終于把心底憋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自打佟蒼擎把這任務交給他以后,這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怎么說才能不傷到宋思雨,雖然他對那些風吹就能倒的女人沒有什么好感,但是活得恣意的宋思雨倒是頗合他的胃口,一向不喜與人交流的他才會樂得有時候跟她開開玩笑玩,他也知道正是因為如此佟蒼擎才會把這任務交托給他,只有他來說出來,才會不讓她受到更多的傷害,交給別人,佟蒼擎生怕那些閑言碎語會傷到她。
“什么?”
宋思雨不敢相信的看著順子,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到笑鬧的意味,可是無論她看得如何的仔細,順子的表情都沒有一絲的變動,認真得她心頭一緊,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起來,她忍不住的倒退了一步身形有些搖搖欲墜,站在她身后方武趕緊一把托住了她。
“夫人,你沒事吧?”
方武有些猶豫,一開始他還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有事,但是當手中的重量漸漸變沉的時候,他知道她有事,而且還是很大的事。
“我們回去?”
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狀況,只是直覺上想要把宋思雨帶回東苑去交給芷蘭,因為他知道,不管什么情況,有芷蘭在,她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回去?”
宋思雨撐著他的手好不容易的強迫自己站直了身體,越過順子她遙遙的看向東苑那悄然聳立的屋頂,那里陽光難得正好,是她以往早就看嚴了的風景。她轉(zhuǎn)頭看了看方武,臉色煞白,手腳冰涼。
“我們能回哪里去?”
她反問道,方武張了張嘴,想要回答東苑,可剛剛順子才說了讓她遷出東苑搬去西跨院的,如果他這時候回答西跨院,他不確定她眼中那亮閃閃的水光是否就會如前幾日的雨水一樣的止不住,思索了片刻之后他選擇了閉嘴,低頭,回避著她探尋答案的視線。
看到方武如此模樣,宋思雨呵呵一笑,笑容有些慘淡,但是好歹沒讓眼中的淚花滾落下來,她抬起頭來深深的吸了口氣,最后再看了看那自己往日厭惡至極的屋頂,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等到再睜眼時,眼中有了一些恨意。
“走,我們回去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