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安定府回來以后,凌玉風就被徐進安排去執(zhí)行秘密任務去了,端木修每日的行程除了衙門就是凌府了,每日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他覺得就像是回到了穿越之前的生活一樣。
這日,他有跟著衙門的公差去街上巡邏,路過一處店鋪的時候正巧撞見有人盜竊,跟帶隊的人打了聲招呼他就追了出去。那賊人想來是熟悉這王城的街道的,在那些居民巷中來回穿梭了半個時辰以后,他最終還是失去了那人的蹤跡,無奈之下,他只能整了整衣衫準備回衙門。
他追趕賊人的時候尚未來得及查看一下周邊的環(huán)境,等到現(xiàn)在閑了下來漫步回衙門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追著那賊人入了城西最大的平民區(qū),這里和他居住的地方整潔明亮不一樣,左右的房屋低矮,街道之上骯臟不堪,來往行人面色蠟黃,連玩鬧的孩子都是一臉病秧秧的樣子,這樣的情況他以前出警的時候見過不少,那些所謂的貧民窟里盡是這些被生活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群,在來到這邊之后或許見識過的都是些堂皇之地,他都已經(jīng)遺忘了這樣的地方每朝每代都會存在的。
躲避著那些不小心撞到他的孩童們,他一邊向笑著,一邊加快了腳步,因為他在巷子的那頭看見了剛才一直被他追趕的賊人。
“別跑!”
他沒有所謂的輕功,靠得全是多年來追擊犯罪者時鍛煉出來的腳力,隔著幾步之遙他就已經(jīng)抬起了手臂,眼看著要射出袖中之劍,一抹月牙白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擋在了他和賊人之間,他低聲咒罵一句,收回了手,快步往前跑,想要越過那人之后再射箭也不遲,可當他路過那人之時,卻聽得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名字。
“宋思雨?!?p> 他聽得腳下一滯,差點摔到在地,還好他趕緊往前噠跨了一步,這才穩(wěn)住了身形,沒讓自己摔倒在路邊的污穢之中。
“你是誰?”
他看著眼前的男子,他一身月牙白的衣衫和這平民區(qū)灰撲撲的氣息一點都不相配,加上他面色從容,手中素扇輕搖,那閑淡適宜的氣息與這里的空氣格格不入,他忍不住多看了此人幾眼。
翟曉面帶笑意的任由他上下的打量著自己,本打算表現(xiàn)出一些文墨之氣來,可這詭異的氣味順著他手中的扇子不停的撲打向他的臉上,他在忍了片刻之后,終于抗不住了,搶先收了扇子,用手在鼻尖前扇了扇,想要把那異樣的味道驅(qū)散開來,誰知道這味道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有著更濃烈的趨勢,他干脆皺了皺鼻子,表現(xiàn)出明顯的厭惡來。
“你就別管我是誰了,咱能不能換個地方聊?!?p> 他已經(jīng)自認為忍受能力夠強了,可這里的味道讓他實在是淡定不下去,而從一開始就一臉淡然的端木修讓他不得不在心中豎指佩服。
端木修本打算讓他等等,等他抓到那賊人再說,可是當他向巷子那頭看去的時候,賊人的影子早就不知道消失了多久了,這下他是真的沒了對方的蹤跡,得,還是讓他跑了,既然人是抓不到了,那還是跟面前的人走吧。
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備,沖著翟曉比劃了個請的姿勢,翟曉跟得了赦令似得,趕緊踩著步子加緊離開這到處都是污穢之氣的地方。
跟著翟曉走出這平民區(qū),外面的新鮮空氣一下子撞進端木修的鼻子里,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在前面領路的翟曉都沒來得及回頭看他一眼,只是急著離開,就算出了那里,他還是覺得那味道一直纏繞在自己身上,轉(zhuǎn)眼已經(jīng)在兩條街之外,他還是覺得身上滿是那里的味道,他忍不住的抬起手聞了聞衣服上的味道,一股惡心感從心底涌了上來。
“你在此處稍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話音未落,也不待端木修回答,翟曉就消失了,端木修雖然驚詫于他身手之快,這輕功比凌玉風更厲害,但是還是很快的冷靜下來,站在街邊一邊環(huán)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一邊等待著那人的回來。
說起來他們都走了一路了,他甚至都不知道那男子的名字,只是當他提到宋思雨時,他幾乎毫不懷疑的居然就決定跟他走,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居然因為區(qū)區(qū)的一個名字,連一點基本的防備都沒有。
眼前浮現(xiàn)出那張熟悉的臉來,一樣的笑顏如花,不一樣的卻是那明媚的眼神,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失去她時,她卻以那樣的方式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面前,這怎么能不讓他心動,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因為一個名字而跟人走吧。
片刻之后,剛才消失在他面前的男子此時已經(jīng)換了一身絳紅色的衣衫從街道的轉(zhuǎn)角方向一邊搖著扇子,一邊緩緩向著他的方向走來,剛才被高高束起的發(fā)此時卻如幕一般鋪散在他的肩頭,只是在半中央的位置用同色的發(fā)帶束在一起而已。
端木修驚訝于他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nèi)以完全不同的面貌出現(xiàn),看著他向自己走來,他本能的擺出了防備的姿態(tài)。
翟曉在快速的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衣服以后,這才覺得那一直跟著自己的臭味沒那么明顯了,不過發(fā)絲里隱隱約約還是能聞出一點他到過那里的蹤跡的,也是眼下沒空,等到有時間了,他一定好好的泡個香薰澡,去去那一身的味道。
他搖著扇子,頗為得意的向端木修走去,本想向他炫耀一下自己這身新裝扮的,可是當看到他對自己擺出防備的姿態(tài)時他怒了。
“老子就是去換個衣服而已,你至于這么快就不認識我了嘛!”
“不是不認識,而是不敢認?!?p> 端木修如實回答到,不過翟曉的炸毛倒是讓他收回了防備,但凡能這么輕易炸毛的人基本都沒什么好防備的。
“走吧,她到底在哪兒?”
收回了手中的袖箭,端木修無視翟曉經(jīng)過自己身邊時厭惡的扇了扇鼻尖的空氣。
越是清洗得干凈,翟曉越是覺得端木修身上的味道跟毒藥似的,不停的侵蝕著他,搞得他越是領路,越是心煩,要不是看在宋思雨手中的那枚戒指的份上,他分分鐘不干了。
好不容易忍著端木修一身的味道把他領到了一家偏僻的茶樓之下,他捏著鼻子指著頭頂上一扇開著的窗戶。
“喏,人就在上面?!?p>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扇著空氣,臉上的厭惡情緒表露無疑,端木修知道自己身上雖然還是能聞出一點味道,但是跟剛才比起來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根本沒有他表現(xiàn)的那么夸張,也就懶得搭理他,而是快步的踩著樓梯上了樓。
此處本就僻靜,這點的茶客很少,茶樓里幾乎沒有什么人,他幾步上到二樓的時候就看見剛才翟曉指著的窗戶位置前正做著一灰衣少年,干瘦清秀,如果不是那眉眼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他還真的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居然是過年相見時還有些圓潤的宋思雨,宋思雨貌似也看見了他,轉(zhuǎn)頭來看著他,沖他淺淺的笑了笑,那熟悉的笑容讓端木修心頭一痛,他連忙疾步上前,幾步走到她的桌前。
“你……”
他剛想問她為何會一人獨自出現(xiàn)在這離著平?jīng)龈@么遠的王城,當走近時他才發(fā)現(xiàn)她不止是清瘦了不少而已,那有些蒼白泛紅的臉頰,干枯得能見死皮的嘴唇,還有那泛青的發(fā)色,無一不在告訴他,她現(xiàn)在身體狀況相當?shù)牟缓?,心急之下再也顧不得那些所謂的禮節(jié),他一步上前坐在了她身邊的位置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眼中滿是心疼。
“你瘦了。”
他的眼眶泛紅,看得宋思雨鼻子發(fā)酸,沒想到她一直在等待的關心居然是來自于這位和佟蒼擎比起來幾乎算是陌生人的端木修,宋思雨隱忍了多日的難受終于在此刻一下子涌了上來,那眼淚直接就沿著臉頰流了下來。
端木修本來心底就擔心著她,不知道為何,見到她的眼淚,心間的那股急躁反而淡然了下來,看著這熟悉的哭相,他苦笑了一下,想要撩袖子去幫她擦眼淚,當手觸及到袖子的時候,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味道原來如此的明顯,當下住了手,左右打量著,想要尋找到合適的東西,奈何這里除了茶碗就是茶壺,根本沒個趁手的東西,他只能嘆了口氣,伸出手直接用手指去擦拭那溫熱的眼淚。
“別哭了,我在呢。”
那輕柔的聲音哪里還有平日里辦案時雷厲風行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哄著自己的愛人,可是宋思雨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并不是愛情那么簡單,因為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愛情,知道其中的差別,她覺得端木修的感情倒是更傾向于親情一點,那說話的語氣就像是以前年幼時哄著哭泣的自己時的父親的聲音,這更是肯定了她心中一直以來的猜想。
“你是不是認識我?”
端木修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回避,不過他明白她出現(xiàn)在這里肯定不簡單,反正眼下只有他們二人,有些話不如說清楚的好,想到這里,他那視線又挪了回來。
“其實我不認識你,但是我認識這張臉?!?p> “是誰?”
“我的妹妹,端木雨筠?!?p> “怎么寫?”
端木修伸出手指,點蘸了一下面前茶杯里的水,在桌面上寫出了那個他曾經(jīng)日日念叨在口的名字,那一筆一劃認真的樣子宋思雨一直看在眼里,她看懂了那份在乎,咬了咬牙,決定也不再隱瞞。
“其實我本來不長這樣,只是不知道為何,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在這身體里了。”
當時看著銅鏡里完全不一樣的面容的時候,她也以為自己是看錯了,直到過了好久她才接受鏡子里的人就是自己的現(xiàn)實,就像接受自己已經(jīng)穿越了一般。
端木修的眼中突然有了亮光,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拉了過來,嘴里道了一句“失禮了?!本桶研渥恿昧似饋?,那小臂之上一枚淡淡的傷痕橫在那里,他的身體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是她!是她!”
他伸出手指在那傷痕之上輕輕的撫摸,又回想起那日早上自己在廚房做飯時,她跑到廚房來玩鬧結果不小心碰落了他擱置在菜板上的刀,這枚傷痕就是在那時留下的,當時醫(yī)生說不行就縫個針,她卻說不好看,打死不愿意縫針,最后只能日日跑到醫(yī)院去換藥,愣是把這傷給扛了過來,這已經(jīng)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這傷痕也有些淡了,不過仔細看還是能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的。
看著端木修激動的樣子,宋思雨本來要說話的,卻在這時候選擇了閉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用這份關系來向他尋求幫助,畢竟身體是他妹妹,但是里面卻已經(jīng)是陌生的她了。
“那你的身體呢?”
在回想玩著傷痕的存在以后端木修想起了現(xiàn)在這身體里的人并不是那個端木雨筠了,他松開了一直握著她的手,仔細的替她把袖子拉下來又重新遮好。
“不知道?!?p> 宋思雨只能如實告知。
是啊,她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什么會來到這邊的,自然也就不會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別人的身體里,不過這在端木修看來卻是一種新的希望。
“那有沒有可能……”
他剛想要說有沒有可能她和端木雨筠是換了靈魂,以前這種荒唐的話他是絕對說不出口的,不過都穿越了,他覺得互換靈魂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又想到自己在穿越過來之前是親眼看見端木雨筠的身體冰冷的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的,這樣說起來她的身體不應該穿越了,那眼前的傷疤又是怎么回事?
他把這個情況像宋思雨說了出來,也說起了一些自己穿越過來的事情,做為交換,宋思雨也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都告訴了他,不過對于自己現(xiàn)在這副身體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是很明白,兩人只能先把這件事情擱到一邊,先來談談更重要的事情,比如,為什么她會獨自出現(xiàn)在這里?
“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忙。”
宋思雨看著他,目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