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芷蘭的攙扶下回到自己的房間,宋思雨覺得很累,剛要準備在床上躺躺,她就看見床上的被子好像和出門前有點不一樣了,她立刻沖著芷蘭示意了一個眼神,芷蘭快速的走到門邊,把門仔細的關(guān)上,這才走到她身邊,把被子拉開,一枚小小的荷包靜靜的躺在被子底下,月光色的緞子上用銀色的繡線繡著一葉小小的四葉草,旁邊是一個小小的同色雨字。
雨,那是她和端木雨筠唯一的共同點,名字中同樣的字是她和端木修唯一能想到的能將兩人連在一起的關(guān)鍵點,不用猜就知道這枚荷包來自于哪里。
“芷蘭,你先出去一下,我要見位朋友,暫時他還不太愿意和別人相見?!?p> 宋思雨沒有隱瞞芷蘭的意思,但是她也肯定那人是絕對不會愿意出現(xiàn)在芷蘭面前的,她只能解釋到。
芷蘭知道她現(xiàn)在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了,她也有了自己的秘密,有了自己的算計,不過她能解釋,光是這一點,芷蘭就覺得很欣慰。
“我就在門外,有事就叫我?!?p> 芷蘭把迅速的退到門口,關(guān)門出去了,宋思雨看著手里那枚小小的荷包,愣了一會兒神,呼喚出了那個現(xiàn)在只屬于她的名字。
“刈。”
她的聲音很小,但是一點都不影響面前在風動之后出現(xiàn)了一個挺拔的身影,看著他終于不再是跪在自己的面前,宋思雨欣慰的笑了,他的身形雖然還有點卑微,但是她相信只要自己慢慢糾正,他終有一天也會像普通人一般,坦然的站在陽光之下的。
宋思雨看了看手中的荷包,把它遞到了刈的面前,刈看著那和自己截然不同顏色的荷包,眉頭抖了抖,忍不住的宣泄出了點私人的感情來,不過他很快就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立馬底下頭來,垂下了眉眼,讓宋思雨看不清他眼中的表情來。
“我立刻去查?!?p> 他一拱手,正打算離開,宋思雨卻開口了。
“不急,我知道是誰送來的。”
聽見她這樣說,刈垂在身體兩側(cè)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宋思雨把荷包又往前面遞了遞,他看著她這樣子,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里面的東西很重要,你幫我收好,需要的時候你再給我就好了。”
現(xiàn)在她不知道這東西還能交托給誰,芷蘭她是放心的,可是她卻不想給芷蘭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方文方武怎么說也是佟蒼擎的人,對于她的忠心不過是來自于佟府的契約約束而已,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變,而別人就更不用考慮了,現(xiàn)在看來,刈還真的就是保存這件物品最好的人員了,對于他,她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那份自信她也不知道到底來自于哪里,只是在當初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深信不疑的相信這人絕對不會對自己不利。
刈從懂事起學習的就是如何去奪取,就算被原來的主人交托到佟蒼擎的手里的時候他雖然沒有特別的任務(wù),但是大多執(zhí)行的也是一些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任務(wù),他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如何去剝奪,去拿走別人的東西,或者別人的命,宋思雨這樣的要求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當即有些手足無措。
“可是,我……”
他想要解釋自己不合適,想要說自己這樣的人根本沒有資格去觸碰那種耀眼的顏色,可是宋思雨的眼神容不得絲毫的拒絕,甚至他也想不到任何的解釋可以來拒絕,在猶豫了半天之后,他終于還是伸出了手,接過了那枚小小的荷包。
“刈定不辱使命?!?p> 緊緊的攥住手里的荷包,他輕輕的說出這句話來,隨著一陣風動,剛才還站立在面前的身影消失不見了,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宋思雨看著眼前空掉的地方發(fā)了會兒呆,這才嘆了口氣,招呼芷蘭進屋。
又在房間里睡了一個多時辰后才起,在客棧里用完了晚膳以后,佟蒼擎先去處理了一下自己的事情,等到天色開始擦黑的時候,他才收拾了東西,把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給了順子,自己這才領(lǐng)著宋思雨出了門。
經(jīng)歷了上一次各種殷勤獻身的經(jīng)驗之后,佟蒼擎這次聰明的帶上了方文方武兄弟在后面當守衛(wèi),宋思雨身邊也跟著芷蘭,這次再往他身上偏倒的姑娘和出聲想要認識一下宋思雨的書生們一下子減少到幾乎為零的地步,當然那種不長眼的人還是會有的,但是有了方文方武去處理,他和宋思雨倒是能在芷蘭的陪伴之下好好的逛逛這難得的夜市。
和白天的集市不一樣,這夜色的朦朧總是能滋生一點別樣的意味出來,加上快臨近七夕,這街道兩邊販賣的東西多少都和姻緣掛上鉤,就比如這花燈,也比上次他們見過的有著不一樣的講究說辭。
“將心中所想寫于燈上,流放入這河水之中,只要心夠虔誠,心愿就一定能傳達到河神的面前,到時候河神就會滿足你的心愿的?!?p> 這樣的說辭也就是騙騙那些舊時代人民還行,對于宋思雨這種生于二十一世紀,長在紅旗下,堅信唯物主義的孩子而言,這都是瞎扯淡,不過那花燈看著怪好看的,做工雖然不太精細,但好歹也是難得見到的物件,就算沒什么心愿要許的,宋思雨還是讓芷蘭去買了一盞來。
“有什么心愿還用得著找河神,相公難道不能解決嗎?”
佟蒼擎看著芷蘭托著花燈回來,他調(diào)笑到。
身為南朝首富,他有自信說出這樣的話來本就無可厚非,宋思雨聽見了只是笑了笑,沒說什么,低頭用商販準備的筆墨在花燈的花瓣之上細致的畫出一葉四葉草來,佟蒼擎從未見過這樣的花式,難免會好奇的問上兩句。
“這是什么花?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
宋思雨一邊勾勒著四葉草的細微之處,一邊解釋。
“這是四葉草,在我的家鄉(xiāng),它代表著幸福。”
四葉草樣式簡單,加上宋思雨簡易勾勒的筆畫,沒幾筆,一葉生動的四葉草就浮現(xiàn)于花瓣之上,見她在畫完以后就把筆擱置在一旁,佟蒼擎眉頭動了動。
“不寫上愿望嗎?”
宋思雨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他,看他正眼神復雜的看著自己,她笑了笑,低頭托起了花燈,看著面前的河水。
“不用,河神如果真的懂的話,是不需要寫在這些俗物之上的。”
她款款蹲下身來,把手中的花燈放到河水之中,輕輕一推,看著那花燈在她的推送之下離開了河岸,很快的混入上游下來的花燈之中讓人分辨不出,宋思雨在芷蘭的攙扶之下站起身來,看著那一片擁擠在一起緩緩的順著河水向遠處飄去的花燈,宋思雨有些發(fā)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回神,輕輕的深吸了口氣,唇角揚了揚,轉(zhuǎn)身看著佟蒼擎,向他伸出了手來。
“再陪我逛逛吧?!?p> 她的笑容很甜,是她生病之后第一次露出來的那么會心的甜美笑容,看著她伸過來的手,佟蒼擎本來應(yīng)該很高興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此時的她卻離著他好遠好遠,那看起來觸手可及的纖纖柔荑卻猶如隔著山河湖海一般的遙遠,明明只是伸手就能夠到的距離,他卻突然間沒有了伸出手的勇氣。
“怎么了?”
宋思雨低聲問著他,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像是那些教養(yǎng)嚴苛的大家閨秀一般矜持靦腆,佟蒼擎突然覺得這樣的笑容看起來如此的刺眼,他眉頭一皺,伸手攥住了她有些冰涼的手,把她攬在了懷里。
周圍的人還以為這是哪家的情人像會,一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模樣掩著嘴偷偷的看著二人發(fā)笑,芷蘭站在一邊看著兩人卻不知道為何心里像是打翻了調(diào)味瓶一般的五味雜陳。
抱著她好久以后,確定她就在自己的懷里,佟蒼擎這才放下了心頭那隱隱的不安,松開手來,把她耳邊散落的一縷頭發(fā)撩到她的耳后別好,目光溫柔的看著她。
“走吧。”
說完他牽起宋思雨的手帶著她離開了河邊,往人群沒那么密集的街道走去。宋思雨的精神仿佛在送走了花燈以后好了很多一般,會開始逗留街邊的一些有意思的攤位,街邊的那些造型粗糙但是味道還不錯的小食引得她頻頻逗留,沒當佟蒼擎準備掏錢的時候她卻摁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沒當看到她牽著自己離開那些攤位之前還依依不舍的要留戀一眼的樣子,佟蒼擎的心底有些動容,臉上卻并未表現(xiàn)出來。
越往后面走,人群就越少了,這里已經(jīng)是集市最邊緣的位置,販賣的東西雖然與集市其他攤位的東西相差無幾,可地理位置的原因造成了這里的攤位幾乎沒幾個人光顧,看到佟蒼擎他們這一大幫人走過來,兩邊的攤主們自然是熱情的吆喝上了,奢望著他們能為自己的夜間生意帶來一絲的轉(zhuǎn)機。
佟蒼擎對這些東西是沒什么興趣的,只能看宋思雨有沒有興趣了,宋思雨倒也不說沒興趣,也不說感興趣,只是和芷蘭慢慢的走在這街道之上,目光在道路兩邊攤位的東西上緩緩流過,直到她們路過一家香囊攤位,宋思雨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面前攤架上的一排荷包,她的目光緊緊的落在了其中的一只荷包之上。
石綠色的緞面上繡著一只盛開的荷花,旁邊一朵小小的荷包配著飛舞的蜻蜓讓宋思雨忍不住的想起那首著名的詩詞來。
“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p> 這首在現(xiàn)代幾乎所有的經(jīng)過正規(guī)的九年義務(wù)教育的孩子都能輕易脫口而出的詩詞在這樣的時代卻成了驚艷的一現(xiàn),佟蒼擎知道宋思雨的文化底蘊不低,也知道她擅長詩詞,但是親眼見她作詩還是第一次,而且還是這么迅速的只憑荷包上的那副簡單的繡花就能做出這么一首清新的小詩來,短短的四句詩詞就描繪出了一副生動的夏日生活情趣畫面,讓人眼前立馬浮現(xiàn)出一副初夏小池中生動的富于生命和動態(tài)感的新景象來,即使是見過大世面的佟蒼擎也忍不住的在心底贊嘆。
“好詩!”
他低聲贊嘆到,走到攤位之前,拿起了那枚荷包,目光都沒在攤主身上落上一下,就把荷包攥在了手里,然后看著宋思雨。
“等我回去讓順子幫你備一些安神的藥草再送給你,你看如何?”
宋思雨沒有回話,而是看著他,嘴角的笑容慢慢變深。
“好啊?!?p> 她說話輕輕,笑意淡淡,眉角彎彎,如天上新月一般,恍然間,佟蒼擎仿佛看見那個夏日里站在烈日之下沖著他大笑的孩子回來了,他眉頭一皺,伸手把她抱在了懷里,腦袋深深的埋在她的發(fā)間。
良久,他才幽幽的說出一句話來。
“我們回家好不好?”
此時的他和平日里的成熟穩(wěn)重不一樣,言語之間就像是和撒嬌的孩子一般的粘膩,宋思雨沒有驚奇與他的變化,而是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突然眼底放著冷光。
“好,我們回去?!?p> 伸手環(huán)住佟蒼擎的腰,她閉上了眼,讓月光被隔離在眼底,也把那乍泄的冷光掩蓋在了眼底。
得了她的回答,佟蒼擎的身體一顫,遲疑了一下,松開了她,一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我和夫人先走一步,你們自行回來?!?p> 說完,他一提氣,人已經(jīng)落到了幾米開外,方文方武見他這樣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沖著他離開的方向恭敬的拱手,芷蘭看著他們離開,不知道為何眼中滿是擔心,不過卻沒有忘記把銀兩交付給攤主。
縮在佟蒼擎的懷里,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被他抱著踩著輕功回來,今日,宋思雨卻覺得心中一片混亂,甚至亂得連思緒都有些不寧。
回到客棧之后,無視掉下人的恭敬行禮,佟蒼擎抱著宋思雨回了自己的房間,一腳踹開了房門,隨著他的踏入,房門在他身后緊緊的關(guān)上。
夜,很長,但是也很冷,冷到房間里的溫熱都不能溫暖她眼底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