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爐內(nèi)烈火燃燒，蓋住了外頭夾雜的雨聲，側(cè)屋內(nèi)的陰冷逐漸被溫暖取之，靠近爐子的墻角處甘草鋪展，厚厚軟軟的，倒也比那火炕要舒適多了，海叔隨意找了塊床被往下頭一鋪，要睡四個人綽綽有余。
陸非歌一個虎撲，陷進(jìn)草床，舒服的呼出聲來，其余三人笑之，陸續(xù)躺下。
“唔~真舒服！海叔真有你的！”穆以盛笑道。
海叔冷哼一聲。
“大哥，你家的床是不是和我們睡得這個一樣軟？”陸非歌在漆黑馬虎的夜里問道，穆以盛有錢是能用眼睛看出來的，出手闊綽，單單這一次外出，那懷中千兩銀票就不知道有多少沓。這等家財萬貫的模樣，讓窮慣了的陸小爺覺得，有錢沒錢也就那么回事兒，反正不管自己要什么，都有大哥掏錢，久而久之便也覺得銀兩也并不是那樣重要。
“那當(dāng)然！”面對陸小爺?shù)暮闷嫣釂?，太子殿下毫無猶豫的答道，話語里盡是洋洋得意的神色。
“真好，真羨慕你！”陸非歌實話實說。
海叔睡在陸非歌一側(cè)，聽陸非歌這樣說，狠狠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小爺?shù)暮笱?p> “嘶！海叔！你杵我作甚！”陸非歌摸著腰子呲牙咧嘴道。
海叔怒道“好什么好？你若是想要，回去我便給你也弄個一樣的床出來！”
“真的??？那好！就這么說定了！”陸小爺心滿意足，夜里雖然看不到面容，但太子殿下似乎也能想見海叔那副不甘神色，穆以盛哭笑不得，海叔哪里都好，但就是這攀比心太強！自己不就是說說自家的床嘛！至于這樣？太子殿下估摸著自己說這話在海叔看來就是在嘲笑他們淮雀盟連個正兒八經(jīng)的床都沒有，如何不生氣？
郭子嘆也隨之笑出了聲。
良久...夜深了，爐子里的火也漸漸平息下來，但長夜漫漫，累了一天的四人竟沒有一絲睡意。
“如此夜晚，沒有星辰可看，倒是一大憾事”太子殿下望著黑凄凄的屋頂說道，在乾周城里，太子殿下平日里朝堂上但凡遇上些繁瑣事讓他心煩，夜間便一人躲在府邸內(nèi)的閣樓張望滿天繁星，如今，身邊多了這些可以談心的人，卻沒有星辰可賞。
“你也喜歡觀星么？”郭子嘆問道。
太子殿下輕嘆一口氣，道“也就那樣吧，看的次數(shù)多了，時間久了，也就成習(xí)慣了”
陸小爺在一旁笑嘻嘻的插話道“嘻嘻，我也喜歡看，我天天都看！”
陸非歌這等觀天往星星與太子殿下和郭大盟主不同，后二人皆是心中有藏有擔(dān)憂之事，才觀星舒心，陸非歌可就不同了，他每日夜里看星星，無非就是幻想自己將來發(fā)達(dá)后是何樣子，是不是威風(fēng)凜凜，那些平日里欺負(fù)自己的人看見自己是不是跪地求饒。
“非歌啊，你之前都是一個人生活的么？”太子殿下百無聊賴間，突然想聽聽陸非歌的往事。
“對??！”
“那你給哥講講唄”太子殿下說道。
海叔望著屋頂，同郭子嘆一樣一言不發(fā)，靜靜聆聽。
陸非歌開始講述從自己記事起所經(jīng)歷過讓自己難望的事。
...
陸小爺打記事起，就在乾周城邊側(cè)一個對于太子殿下聽都沒聽說過的“牛角巷”里過活著，街道雖然不長不大，也最少也有幾百家商販住戶，過著普普通通的日子，同其他街道一樣，這些以販賣日常物件養(yǎng)家糊口的商家們，連同周遭巷子里的住戶都是打這條街里長大的，因此人人見而相識，除卻那些稀少過往的顧客，倒也沒有生人，畢竟這牛角街放眼整個乾周城當(dāng)中很少有人發(fā)現(xiàn)知曉。
但打破牛角街寧靜的那日，便是這街上突然出現(xiàn)個小乞丐，沒人知道他是怎么來的這里，但似乎每個人都曉得他的名字-陸非歌。
這娃娃年紀(jì)雖小，卻異常機靈，若不是身高樣貌在那里擺著，鄰里鄉(xiāng)親們是不會相信這是一個小孩子，小娃娃自從出現(xiàn)無親無故，整日在街道上乞討，實在沒人愿意搭理，索性這娃娃自己去偷。
鄰里們自然是知曉的，但可憐不過，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拿個夠，自己家里也是有孩子的，定不會忍心讓這樣一個小娃娃去挨餓，陸非歌也心里清楚，每次就拿那么一點點，多了也不拿，而且每日換著店家來，可日子久了，自然有一些商販心里不情愿，那些裁縫鋪子虧本倒也不是很大，每個季節(jié)就用那些廢衣料縫制一套小衣服擱在那里，可那些水果，飯食的店家卻虧大了，這牛角街本來就稀客，如今再每天賠本讓這娃娃白白順走，自是心里不痛快。
漸漸，這條牛角街上的居住民開始厭惡起了這個小乞丐，老鼠過街人人喊打，日子一天比一天不好過，但孩子長大還需要個一些年，這條街上的住戶也都是平凡人家，沒有那個能力去贍養(yǎng)或支持。自后，陸非歌每天提心吊膽，每次偷食都只剩半條命回來，當(dāng)然，街上也是有些好心人的，他們是僅剩的那些不愿意去責(zé)罰陸非歌偷自家東西的，但陸非歌偏偏每次就偷那些對他又打又罵的店家。
終于...
再一次外出偷食時，陸非歌被一家店主抓了個正著，毒打是避免不了的，當(dāng)時整個街道上圍滿了人群，看著如同耗子一般的陸非歌，眼神冰冷至極，沒有一絲的人情味，陸非歌懷中偷的剩飯剩菜灑落了一地，如同狗食一般混合成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陸非歌此生也忘不了那些人的目光...
孩子的無助在那些人眼里熟視無睹，就這樣，那店主根本沒有停手的打算，作勢要為這牛角街除害，往死了打。
大臂般粗的木棒一下接著一下砸在小乞丐禁風(fēng)的軀體上，棍棍致命，頭，腳，手，后背，傳來陣陣悶響。
可孩子卻從始至終不哭不喊一聲，趴在地上拼死將那些讓人作嘔的飯食塞進(jìn)嘴里，艱難咽下。
人心是肉長得，人群中沖出一個光頭大漢，大漢是這條街上兇神惡煞的存在，自然是同陸非歌一樣不受歡迎，但是礙著這魁梧的身子，沒人敢得罪，這大漢是這條街上陸非歌唯一沒有去偷的一家，大漢本是屠夫，那模樣陸非歌見了沒等偷，被那大漢給望一眼就腿肚子打顫。
大漢白大褂上沾了些腥臭的豬血，面目可憎，一把將凌空揮下的棍子給狠狠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