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殺人的原因

　　夜色落下帷幕，褪去白日里湛藍(lán)的外衣。

　　陰暗的角落里，殺機(jī)四伏。白日里的兵來將擋，到了夜間，就變成了斥候們之間的較量了。

　　為了保證發(fā)起沖鋒時，離得敵營盡量近些，所以需要先逐步清理前進(jìn)范圍內(nèi)的敵人斥候。

　　摸了摸腰間愈合許久的傷疤，老兵有些感嘆。

　　上一次和那位擅長潛伏的匈奴斥候搏命，雙雙倒在戰(zhàn)場上。最后自己僥幸被換班的新兵發(fā)現(xiàn)，這才撿回一條命。

　　眼前，是一片半人高，隨風(fēng)搖動的草叢。月色灑下，彎彎的葉尖被鋪上一層淡淡的銀霜。

　　但這位老兵斥候知道，像這樣的地點(diǎn)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往往在這優(yōu)美的景色之中，最有可能暗藏著敵人的身形。

　　微微側(cè)身向前匍匐，繞過這一區(qū)域。老兵趴在地上，四下靜悄悄的，除了些知了的聲響，此外再無其他聲音。

　　偷偷轉(zhuǎn)到了草堆的后方，黑夜里想要判斷這一塊區(qū)域是否藏有人還是極難的，那就不需要判斷了，這種時候采取別的方法可能會更為直接快速一些。

　　老兵慢慢拔出懷中的小刀，深吸了一口氣，一蹬腿，整個人飛撲了上去。

　　刀沒入血肉之中，身下之人猛然開始扭動，老兵眼疾手快雙手將那人頭顱垂直一轉(zhuǎn)，只聽得咔嚓一聲，那人不在動彈。

　　“呼~”擦了擦汗，老兵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沒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東西，最后才用刀子割下來他的頭顱，從容地往回爬去。

　　而其他地方，也差不多上演著著同樣的一幕，而后方的輕騎也正穩(wěn)步向前行進(jìn)著。

　　.....

　　匈奴大營之中，

　　“哈~~”一個看門的打了個哈欠，不知怎么，心中一直心神不寧的。

　　“烏璐多~要不要我給你換班?。俊鄙砼?，一個壯壯的漢子說道，烏璐多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是同鄉(xiāng)的羅谷屯。

　　說實話，對于這個同鄉(xiāng)而言，烏璐多是有些羨慕的，這家伙身形碩大，肌肉發(fā)達(dá)，還比自己高上半個頭。而自己只是正常匈奴人的身形，看著毫不起眼。

　　雖說平日里，兩人不曾有過密切的交談，但這個時候這家伙居然能叫出他的名字，還是讓他感受到了心里流過一絲暖流。

　　“不用了，很快就換人了，再堅持一下。”烏璐多蹲了下來，休息一下。

　　“喂，你說大單于為什么要要學(xué)漢人那一套，還想著南下建立什么，額，都城啊~我覺得在草原挺好的，有吃有喝?！?p>　　烏璐多想了想，隨即笑了出來“可是，你看每到冬天，我們就要去搶漢人的糧食，雖說那漢人各個瘦弱不堪，但每一次搶奪我們也會損失很多草原子民，不如學(xué)著漢人搶個地盤當(dāng)大王，這樣就不用再跑來跑去了?！?p>　　“這樣么啊。但是，再也見不到冰原了，那我們還能叫狼王的子孫么？”

　　烏璐多搖了搖頭“是不是，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們的威名是我們自己打出來的，和那灰毛有什么關(guān)系？”

　　“嘿~我還是總叫自己狼王的，你別這么說?！绷_谷屯彎腰錘了一拳他的胸口。

　　“好吧好吧?！睘蹊炊嘧旖且恍?，站了起來。

　　或許真到了大單于說的那天，大伙就不用再為了糧食發(fā)動戰(zhàn)爭，那或許就是真的和平了吧。

　　天空中，一團(tuán)烏云緩緩飄過，遮住了圓潤的明月。

　　一只饑腸轆轆的禿鷲疾飛，嘴里叼著一坨爛肉往巢穴的方向飛去。這樣的吃食是不夠巢穴里所有的小禿鷲吃的，所以只有力氣最大的小禿鷲才能從兄弟姐妹那搶奪下食物。

　　然而有了吃的的禿鷲更能搶過其余同伴，所以強(qiáng)者越強(qiáng)，弱者越弱。這樣的習(xí)性伴隨著一代又一代的禿鷲，還被美曰其名為“優(yōu)勝劣汰，適者生存?！?p>　　然而若是禿鷲早一點(diǎn)飛去找吃食，可能所有的禿鷲都能有吃的，都能存活下來吧。

　　......

　　“火箭準(zhǔn)備！”

　　大營外面忽然有人喊道。隨即突兀地，平原里出現(xiàn)數(shù)不盡的流火。流火先是一頓，還清醒著的匈奴看到這一幕，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奔騰火焰竄上天空，密密麻麻帶著破空聲從天而降。

　　灼箭紛紛何所似？未若隕星從天降！

　　有不少的火箭在空中就熄滅了，然而更多的，在接觸上匈奴帳篷，皮草，糧車的剎那燃起兇烈的大火。睡夢中的匈奴紛紛驚醒，鬼哭狼嚎地沖了出來。

　　然而首先迎接他們的，是不斷涌入的大漢將士手中泛著寒光的寶劍。手起劍落，匈奴人頭落地，鮮血噴灑在帳篷上，如同瀑布一樣傾瀉流下。

　　“殺！”霍去病一聲喊道，手中長矛猛地一擲，將一個匈奴釘在地上。

　　兩軍瞬間撞在了一起，雖然從形式上更像一頭兇獸趁另外一頭酣睡之際驟然發(fā)動猛撲。

　　少棠親眼所見，有些逃錯方向的匈奴再翻過自家的木柵之后，轉(zhuǎn)眼間死于亂刀之下。割下的頭顱沒有拿穩(wěn)，掉落地上，轉(zhuǎn)眼間就被來來往往的人踩成血肉模糊的圓球。

　　刀劈在匈奴的帳篷上，發(fā)出讓人難以忍受的酸澀的聲音。隨后里面飛出幾柄彎刀，偷襲了正欲入內(nèi)的大漢將士。隨即更多的士兵一擁而上，踏平了眼前的一切。

　　心中一陣干嘔，飛濺的腸子，斷臂殘肢一地，讓混在人群中的少棠顫抖不已。

　　“我要適應(yīng)......沒什么可怕的......”少棠心里顫抖著念叨哆哆嗦嗦。然而身法不住地閃避，逃離開有敵人的區(qū)域。

　　握劍的手猶如灌鉛了一樣，怎么也抬不起來。

　　忽然，迎面一道粗大寒光劈來，少棠下意識的一擋，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彈飛了出去，砸落在一旁。

　　“保護(hù)校尉！”身旁，幾個士兵沖了過來，擋在少棠前面。

　　少棠起身，看見那壯實的匈奴人，青筋暴露，身上傷痕累累，還在咆哮道“慫包漢人！來??！讓我羅谷屯看看你們的厲害啊！”

　　他的身后，還有一個相較于瘦小的匈奴，顫巍巍的。

　　“沖！”三兩士兵團(tuán)團(tuán)圍住，發(fā)起了攻勢。

　　耳畔忽然傳來衣袖在風(fēng)中呼呼的聲音，霍去病一腳蹬在地上飛了過來，看了一眼糧車?yán)锎舸舻纳偬膿u了搖頭。

　　“你在干什么？”霍去病冷冷地說。

　　“我......”少棠說不出話。

　　“馬上要撤離了?！被羧ゲG一下句話，拔劍沖向羅谷屯。

　　“哦？”匈奴大漢眼見著一個帶著兇鬼面具的漢人將軍朝自己殺了過來，心中一顫。

　　“裝神弄鬼”下盤一沉，醒悟過來的大漢也是迎面沖了上去，地面震得人腳底發(fā)麻——這家伙如就同一個人形巨獸。

　　霍去病冷哼一聲，手中寶劍快如風(fēng)，一瞬間帶起層層殘影，穿刺如同閃電過隙，根本看不清。

　　高處掛著的燈籠被風(fēng)吹的猛然劇烈的抖動，地上眾人的虛影也是散亂一片。

　　惡鬼與兇獸只見的屠殺，卻遠(yuǎn)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激斗。

　　只見銀光乍起，身若游龍，閃爍的弧光陡然劃開。

　　嗯？疑惑的情緒剛在羅谷屯心底起來的剎那，手上傳來一陣劇痛。

　　斧子帶著自己仍保持著握著的姿勢的手臂飛出，冷鋒一轉(zhuǎn)，一道血痕出現(xiàn)在本欲失聲痛呼的羅谷屯的脖頸上。

　　重物緩緩倒下。

　　去病的背影僵直地站立著，眼角凝視著少棠，目光里沒有任何表情。

　　筆直的右手直挺挺地握著長劍，劍身搭在那個瘦弱匈奴身前，只需輕輕一揮，又是一條生命消散。

　　“報！”身后一個士兵跪下，急切地說“渾邪王正帶著大量人馬往這邊趕來。”

　　“再等一等?！被羧ゲ_少棠喊道“你來解決他！”

　　少棠呆呆地凝視他，淚盈盈的目光里充滿了抗拒。

　　“過來！”霍去病怒吼道，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生氣的去病。

　　少棠腳步沉重地走了過去，周圍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寧靜。只聽地見自己的喘息聲，以及霍去病暴躁的催促聲。

　　那個被劍指著的匈奴渾身顫栗著，沖著少棠微微搖了搖腦袋。

　　他的臉上寫滿了恐懼，雙手放在腦袋邊上，瞳孔瞪得老大，身上滿是灰塵。嘴角處倒卷的血肉死皮交織，原本高聳的鼻梁遢拉著，如同遠(yuǎn)處的山脊。

　　“不要逼我！”少棠走到面前，懇求一般地說。

　　“你給我殺了他！”

　　少棠左拳頭砸了砸自己的腦袋，眼淚涌了出來“我不怕！但我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做不到！”

　　“你給我殺了他！！”又一遍。

　　“將軍！快來不及了！”一旁的士兵單膝跪地，焦急地恨不得自己親自一刀把那匈奴給劈了。

　　撲通撲通，胸腔里有什么要跳動出來。

　　“你給我殺了他！?。　?p>　　聲音吼得宛若讓人耳膜震裂，就在這時，那個匈奴忽然一臉慘笑，不見絲毫恐懼。

　　他那舉起放在腦袋旁的雙手居然瞬間從后腦的衣服處抽出一柄細(xì)刃。

　　他作勢，就要劈向霍去病。

　　“小心！”少棠喊道。

　　去病宛若成了聾子，一動不動，絲毫不避。

　　一切的一切，化作如雷一樣的轟鳴。

　　腦海里交織的，雜糅的，恐懼的，想象的，瞬間化作一條漆黑的直線，又像水紋一樣蕩漾開來。在那空空泛白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本能。

　　眼疾手快，指頭一握，精準(zhǔn)發(fā)力，

　　手起，

　　劍落，

　　一切似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