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外面何時如此喧嘩,擾了臣妾的美夢?!?p> 換了侍女之前為我準(zhǔn)備的睡袍,睡眼惺忪的從寢殿內(nèi)走出,我一臉?biāo)怆鼥V,微帶不悅的神情看著北冥殤,他坐于未央宮正殿中央處的,一派君臨天下,只是赤紅色露凌厲的光,猩紅色的瞳孔如煉獄的使者,似要將俯伏在地的眾人全都屠進(jìn)。
只是當(dāng)他聽到我的聲音,那雙赤紅色的眼眸不再陰沉可怖轉(zhuǎn)而代之的是失而復(fù)得的喜悅,下一秒,他便將我緊緊擁在懷中,靠在我的肩頭,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我以為,你又不見了……”
聲音低如塵埃,也如他的愛,卑微隱忍。
害怕他的霸道會引起她的反感,又害怕他的放任會讓她離自己越來越遙遠(yuǎn),他將自己逼入絕境,陷入兩難,無論選擇哪一條道路,似乎結(jié)果都只有一條,他都無法再能得到她的心。
眼前的人,還在,真好。
只要她在,一切,都好。
“陛下,這么晚了,你找臣妾有何事?”我從他炙熱的懷中掙脫出,眼神淡淡的看著他,微帶絲布滿地問道。
“聽聞寡人的皇后不見了,寡人擔(dān)心皇后出了什么意外,只是皇后方才去了哪!寡人把這皇宮都快掀翻了,都為能找到皇后。”
他眼眸忽然變得深沉,言語間透著威脅,他是在提醒我,若有任何想要逃出皇宮的想法,那就想想幻靈一族的眾人。
他們的命如何和我捆綁在一起,只要我在皇宮的一天,北冥殤便不會出兵于幻靈族。這一點(diǎn),我很清楚,也很明白,我還沒有傻到入宮的第一晚便出逃,何必呢!如今我就算能逃,我又能逃到哪兒?怕是我還沒有出城便被他逮著,然后我便賠了夫人又折兵。
毀了與北冥殤的承諾,于我并無好處。
“陛下多心了,臣妾還未習(xí)慣宮內(nèi)的生活,不小心睡到床底下這才鬧出這般笑話,還望陛下降罪臣妾?!闭f著,便跪倒在地,生怕北冥殤不相信我所言,連帶著磕了一記響頭,想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他急忙將我扶起,眼眸底下盡是關(guān)切與自責(zé)。
“快傳太醫(yī)?!?p> 溫?zé)岬氖种赣|碰這我額間的傷,額間因著猛烈的撞擊,白皙光滑的額間此時一片通紅,滲出絲絲血跡,北冥殤摸著我的額頭,無奈的望著我,說:“白錦城,你如此做又何必,你明知……”
“算了,只要你不出這皇宮,你想怎么都行,寡人……不再管束。”
看著額間的傷,他明白若再逼迫她,她會離他遠(yuǎn)去。
也罷,只要她在皇宮,能日日看到她便好。
既然已經(jīng)留住了她的人,那她的心早晚都還會再屬于自己,如今要做的,便是等,等她恢復(fù)記憶,不過再她恢復(fù)記憶之前,他要對她好一點(diǎn),再好一點(diǎn)…………即便她要他的命,都隨她。
北冥殤同自己說道,只要她在,便好。
他明明那么想要霸道的占有我,可是為何那么隱忍,對我如此縱容,他留我在人族,真是只是希望我恢復(fù)記憶嗎?
只是,我恢復(fù)記憶對他而言,是好是壞?
如今看來,似好也似壞……
他好像很希望我想起過去的種種,又好像在害怕著什么。
“多謝陛下,臣妾會牢記與陛下的約定,安分守己,絕不違背承諾。”
“你好生休息,太醫(yī)一會便來,寡人還有事就不陪你了?!?p> 他不舍地看了看我,又吩咐未央宮的眾人好生伺候,這才離開,他后背繡著一只花開燦爛的紅梅,黑色的長袍上怒放著嬌艷燦爛的紅梅,朵朵梅花甚是靈動,每一朵梅花都別具一格,卻又都如天真活潑的少女般繽紛絢爛,我想,繡下這些紅梅之人,定然是個通透靈巧的人兒。
他帶走了滿殿的壓抑與不安,留下一縷名為悲涼的輕風(fēng)。
那件衣裳,我忽然覺得,有些熟悉……
傲雪紅梅,孤芳自賞,堅韌不拔。
喜歡梅花的人,又怎會滿眼皆是殺伐之氣,不應(yīng)如此??!
北冥殤給我的感覺,一直都是暴虐成性的摸樣,只是待我,似乎極好,若我說我割幾座城池給我玩玩,他定然也是肯的。
只是,平日中的他,暴虐,冰冷,唯舞獨(dú)尊。
太醫(yī)不一會兒便到了未央宮,是位年邁白須的老者,顫顫巍巍地朝我行了禮,后又顫著手把了脈,極為小心翼翼地替我處理了傷口,然后洋洋灑灑寫下好幾張宣紙的藥方,又細(xì)細(xì)詢問我是否還有哪里不適之后,確定我無恙后這才有空拭去額間滲出的汗珠,微顫著腿行了禮,由藥童扶著出了未央宮。
何時,見我也需如此害怕?
定是北冥殤威名遠(yuǎn)播,繼而認(rèn)定我也并非善類吧!
有了北冥殤的吩咐,宮女侍衛(wèi)不再緊盯著我,只是我不知道的是,出入皇宮的守衛(wèi)多了些多,宮墻之上多了些東西,殘缺又凌厲的刀刃沒入宮墻之上,月光下滲出駭人的刀光。
原本只是一入宮門深似海,眼下,是深入無間地獄。
待眾人屏退后,我拿出那粒黑色藥丸,想也沒想便吞下。
折騰了一個白日,又鬧騰了一晚,服下藥丸后,我便沉沉睡去,原以為夢中我會看到些許過去的畫面,只是這一晚,睡得格外沉,未能入夢。
德明殿內(nèi),燈火通明,北冥殤坐于案幾之上,案幾上堆滿了奏折,他正批閱著其中一份奏折,劍眉微微蹙起,沉著聲音問身側(cè)站著的侍衛(wèi):“李軒,幻靈族近日還有何變動,速速派人給寡人查清楚!這白靈溪,寡人小看他了?!?p> 他相信白靈溪要做的,不僅只有奏折上說的擴(kuò)招兵力這么簡單,如今白錦城在他手上,他是該出手了,只是招兵買馬只是第一步,以他對他的了解,應(yīng)該還有更大的計劃,他仿佛能看見以前那個能與他匹敵的幻靈王上,威名赫赫雄霸天下,他率領(lǐng)的白袍軍所向披靡,威震天下,若非五年前那件事,今日就不是人族一族稱霸八荒四海了。
“是,陛下!”
身側(cè)那抹身影便消失不見,如鬼魅一般。
自她不在之后歲月,漫漫長夜,他未曾能安然入睡過,即便睡了又會從夢中驚醒,她的離去帶走了他的魂魄,叫他生不如死……
只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那個她,就在皇宮內(nèi)。
北冥殤站在城墻之上,俯視萬物,高處不勝寒,自打他坐了那個位置,他都不記得他笑過幾回,有時候他在想,若是沒有發(fā)生那些事情,他是不是會和桃夭一直在一起。
這個世間不會有北冥殤,也不會有白錦城……
只是,這種假設(shè)根本就不會存在。
命運(yùn)的輪回,從來沒有饒過誰,那些所遺忘的,掩飾的,被掩蓋的真相終會被揭開,他們早已是局中人,又怎能逃離這盤未下完的棋局。
這盤棋,超越生死,以血為祭,下至肝腸寸斷,下至魂飛魄散。
城墻之上,孤零零的身影,孤寂寂寞,他就這樣望著看著,直至魚肚泛白,雞鳴聲起,打更聲響,他才收回思緒,往回走去。
早朝過后,他又回到德明殿,處理朝堂之上未處理完的軍國大事。
忙些,便不會想要去見她,不見她便不會惹她厭煩。
“王兄,夭夭回來了?”
一抹素白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德明殿內(nèi),一位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從正殿走進(jìn),他有一雙漆黑色深邃的瞳孔,眼眸如夜空中皎潔的明月,清冷高潔,通透孤傲。黑亮的長發(fā)高高束起露出他清秀的面容,儒雅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
他如四月清風(fēng),溫潤和煦,。
“在未央宮,只是……她忘記了以前所發(fā)生的一切?!?p> 北冥殤仍坐在案幾上,目不轉(zhuǎn)睛地處理著奏折,他好像一直都讓自己很忙很忙,這樣才會時間去想別的,那樣就可以假裝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白錦城雖然回來了,他仍習(xí)慣用繁重的國事麻痹自己。
習(xí)慣,是種可怕的東西。
“忘記對她,對王兄而言,也許都是好事?!?p> 北冥離挑了個離北冥殤稍進(jìn)的座椅坐下,他靜靜地看著北冥殤,好像,他的這位王兄又削瘦了些。
“也許,我不該強(qiáng)求她留下,只是我不做不到……做不到……”
北冥殤放下奏折,聲音越說越小,他何嘗不知道,白錦城能忘記一切,對所有人來說,都再好不好,只是他自私的希望她能想起以他們之前的種種美好,忘了那件事……
“夭夭既然回來了,王兄你便好好待她,別的,順其自然,莫要強(qiáng)求?!北壁るx由衷的說道,只是他們之間的事情,還需北冥殤自己去決定,只是希望北冥殤能想通,莫要重蹈覆轍,其后果恐再無重來的可能。
而他現(xiàn)在能做,就是好好守護(hù)那個女孩。
絕不會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即便是他的王兄,也不可。
“阿離,夭夭她現(xiàn)在是我的皇后,我自會好好待她,臣弟不必費(fèi)心。”北冥殤怎會不知曉他的想法,只是他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可以屠盡四海八荒一切生靈,獨(dú)獨(dú)不能傷害這個同胞兄弟。
可他們,卻偏偏愛上了同一個女子。
好在以前的她是桃夭,心中唯有木系一人,北冥離毫無機(jī)會,只是不同了,她不是桃夭,是一個毫無記憶的白錦城,一個對自己滿了怨念的白錦城。
他該如何?該如何去平衡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如此,便好。”
“臣弟告退?!?p> 只要知曉她的安好,便安心了。他儒雅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言罷便退出大殿。德明殿的右側(cè)再往前些便是未央宮,從這里望過去,能將未央宮的一切盡收眼底,只是他如何找尋都未能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夭夭,你可還好……
一夜無眠,睡到日上三桿才醒來,掀起芙蓉帳,陽光已升起很久,暖黃色的光映入眼眸,有些晃眼,又帶著些溫暖。
約莫是聽到寢殿內(nèi)我起身的聲音,殿外走進(jìn)三名侍女,侍女皆以身著藕粉色的儒衣,梳百花分肖髻發(fā)間佩戴著淡粉色的絨花,兩側(cè)的青絲垂于臉頰,走在最前面的侍女有一雙靈動的眸子,她的嘴角泛著溫婉如春的笑容,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有雪中梅花的楚楚動人,又帶有梅花天生堅韌不屈的氣度。
她朝領(lǐng)著身后兩名侍女朝我行了禮,跪在床榻之前,頷首說道:“皇后娘娘,奴婢伺候你梳洗?!?p> 我瞇著眼看著跪在身前的幾名侍女,除為首的那名侍女,她身后的兩名侍女都將腦袋深埋在胸前,甚是畏懼,身子還有些微微發(fā)顫,和昨夜替她看病的太醫(yī)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還沒有名字,請皇后娘娘賜名。”說著便叩首于地,靜候著我的答復(fù),大有一副我不賜名她便又不起身的做派。
不得不說,這侍女委實有些意思。
這宮內(nèi)的人都在畏懼她,只有她有一人如此大膽,難道就不怕她如北冥殤一般,殺人不眨眼,暴虐無人道嗎?
所謂富貴險中求,若是賭贏了,有的可能就是無上的榮耀。
這賜名說小了只是給個名字而已,說大了可是一種認(rèn)可,來自皇后的認(rèn)可,而這位皇后可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有了她的青睞與庇護(hù),在這皇城,她便可如履平地,扶搖直上。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你便喚錦瑟吧!”
也罷,我的身邊,需要人。
野心是把雙刃劍,眼前的這名侍女,野心與謀略并存,是個好苗子。
只是能否為我所用,還需細(xì)細(xì)觀察。
“錦瑟多謝皇后娘娘賜名,從今往后愿為娘娘效力?!?p> 錦瑟三跪九叩以表其忠心,她伺候的倒也算盡心,應(yīng)我的喜好,選了件素白色的云裳,輕巧如羽衣卻有溫暖,袖口繡只兩只金色栩栩如生的蝴蝶,腰間束以一條以白金所鑄的腰帶,那條腰帶精致纖細(xì),巧奪天工,銜接之處以樹葉之形態(tài)呈現(xiàn),腰帶邊緣以銀絲掛著碎小的寶石,裙擺繡錯落有致地繡著五彩斑斕的蝴蝶,青絲以絲帶束起,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甚是滿意。
自昨夜服下藥丸后,我都未能看見過去的畫面,回想冥的話語,我必須要經(jīng)歷和以往相似的事情,才可能看到過往的畫面,于是梳洗打扮后,我便帶著錦瑟出了未央宮。
御膳房內(nèi),眾人有條不紊地忙碌著準(zhǔn)備著各宮的午膳,誰都沒有在意,一行人忽然出現(xiàn)在御膳房的宮門前,直到有人忽然高聲喊道:“奴才(奴婢)見過皇后娘娘?!毖粤T,黑壓壓的跪到一片,除了問候聲,中間還夾雜著東西落地的響聲。
“大家都平身吧!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宮隨便看看。”
說是這么說,但平身之后的眾人皆停留在原地,不敢隨意走動。
笑話,皇后在御書房內(nèi)走來走去,他們?nèi)羰钦嫒缁屎笏栽撟鍪裁淳妥鍪裁?,一會切菜嚇到皇后怎么辦,油濺到皇后怎么辦?他們腦袋可只有一個。
眾人皆垂首暗暗觀察著,直至看到皇后卷起袖子,熟練地拿著刀子切起菜,然后倒油下鍋,極為從容地添入油鹽醬醋,僅僅片刻一道紅燒獅子頭,一道清蒸鱸魚,五色蝦仁與一盅色澤濃郁的雞湯便做好了。
“奴才(奴婢)恭送皇后娘娘。”
在眾人的震驚與恍惚中,皇后親自端著飯菜出了御膳房,直奔德明殿而去?;屎笊韨?cè)的眾人看著皇后親自端著飯菜,想要接過去的一眾人,均被皇后無情的拒絕。
若是一會被陛下看到皇后親自端著飯菜,他們這些做奴婢奴才腦袋可還保住?如今他們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皇后端著的吃食上,盼著皇上能看在皇后親手烹飪的吃食上能輕罰。
這皇后,委實……令人捉摸不透。
“皇上,皇后娘娘正朝德明殿走來?!北壁懮磉叺馁N身侍衛(wèi)收到御膳房的消息,收到消息的同時,他看到皇后一行人已快到德明殿,因著不明確皇后所行到來的緣由,他急急入殿,向北冥殤稟告。
“皇后?”
北冥殤心中閃過一陣喜悅,放下手中的筆墨,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他逼迫自己不去見她,卻未想她竟會主動來找他,即便在如何掩飾,他的行動卻絲毫遮掩不住,那心中的歡喜。
收回了踏在殿門處的腳,北冥殤回頭又回到殿內(nèi)。
假裝一切都未曾發(fā)生,他也并不知曉她要過來之事。
只是再無心提筆,那一副未題完的字畫就這樣被拋下,北冥殤坐于偏殿處的軟臥上,側(cè)身拿著書,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
“皇后娘娘求見。”
“讓她進(jìn)來?!?p> 北冥殤端著架子,身子未動一下,仍側(cè)著身坐在軟臥上,假裝在翻閱書籍。
我走進(jìn)大殿便看到北冥殤極為認(rèn)真的坐著,手中捧著書籍,一臉深思熟慮的摸樣,我將飯菜放于殿中的金絲楠木的方桌之上,笑著臉向北冥殤走去。
“陛下,臣妾親自做了些吃食,可愿同臣妾一起嘗嘗味道?!?p> 我陪著笑臉,極為誠懇的邀請他,只見北冥殤一動也不動,似看的正起勁,我怕他沒有聽見方才我所言,我便又問道:“陛下,可否與臣妾一起用午膳。”
他仍段著一張臉,捧著書毫無變化。
轉(zhuǎn)過身,我吩咐德明殿眾人退下,礙于我的威儀,倒也很順從的退出門外。
“北冥殤,你故意的嗎?”
“這就沒有耐心了?”
他抬頭望著我,眼神滿了戲虐與挑逗,那雙赤紅色的瞳孔格外妖冶,似帶蠱的妖精,有著魔力一般,只要我一對上他的那雙瞳孔,我便向跌入深淵,萬劫不復(fù),可每一次再見,我又會被他的眼眸所吸引。
他看我的眼神,有隱忍的深情。
還有,很多很多我看不清的情愫。
我的記憶,便從你的身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