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逝者如斯，生者堅強
奶奶死了，她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走的，走的很安詳，眉目間總是掛著一抹笑意，想必她看到了很美好的事情吧。
眾人的心情瞬間一落千丈，尤其是段亞飛，他已經(jīng)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守在早已經(jīng)冰冷的尸體旁邊。
因為天氣炎熱，盡管屋子里密封的再好，也擋不住煩人的蒼蠅。
“吃點東西吧。”安宇拿著一袋面包，輕聲遞給他。
段亞飛抬起頭，憤恨的瞪著安宇，揚手“啪”的一聲拍掉他遞過來過來的面包：“就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奶奶就不會死?！?p> 安宇垂下眼睛，彎身將面包撿起來，毫不留情扔進了段亞飛的懷里，扭身就走。
“站住！”段亞飛咆哮一聲，沖到安宇面前，眼淚不受控的向下掉，一張臉憋的脹紅，一雙腫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面前冷漠的男人：“我奶奶死的時候只見過你！就是你！害死了她！”
段亞飛絕望的叫喊聲讓客廳中的安然心下暗驚，放下手中的食物，趕忙跑到屋子里。
屋內(nèi)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為什么要在她覺著末日沒有那么可怕的時候撕破這張帷幕，為什么要在她覺著可以這么一直開心的走下去的時候告知突然離去的消息。
“段亞飛，你冷靜一點。”安然拉住段亞飛的胳膊，溫柔的勸說。
段亞飛猛地扯出自己的胳膊，甩開安然，一雙眼死死的瞪著安宇。
段亞飛雖說是個初中生，可也是已經(jīng)一米七的大男孩兒了，比安然高出半個頭的他使出忽然的力道讓安然慣性向后倒去，撞到門框，發(fā)出一聲悶哼。
安然咬牙，沒有發(fā)出聲音，是啊，如果不是她們的到來，奶奶會不會還依舊笑著看著這個世界？
安宇神情一緊，趕忙毫不留情的推走段亞飛，扶起安然。
聽到響動，趙梓風(fēng)趕忙跑進來：“怎么了？”
蘇蓉也問聲趕來。陳默因為身體原因只能歪著頭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
“你們，就是你們！”段亞飛手指著眼前的一群人，近乎崩潰的叫喊：“如果不是你們，我奶奶怎么會死！就是因為你們！”
“唉！你這個小屁孩兒太不講理了，你奶奶死了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是我們殺的嗎？”屋外陳默扒著沙發(fā)不滿的開口，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閉嘴！陳默！”蘇蓉將門彭地一聲關(guān)上。
段亞飛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力氣，順著墻壁緩緩下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終于抑制不住的放聲大哭。
到底是個孩子啊。安然不忍心，扯了扯安宇的衣角，安宇點點頭，走到段亞飛身邊緩緩蹲下身，手敷上他的腦袋：“好了，我會替你奶奶照顧你的?！?p> 安然繞過趙梓風(fēng)，開門出去，拒絕了蘇蓉的相陪，她現(xiàn)在只想自己呆一會兒。
她以為，半個月了，應(yīng)該已經(jīng)能夠適應(yīng)這個殘酷的世界了吧。
到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她錯了，她還是那個安然，活在平和的世界中，每天想著兼職，想著上課，省吃儉用存錢去玩的普通女生，依舊幻想著美好安定的未來。
“怎么了？”安宇走到院子里，站在安然身邊，和她一起抬頭看著天上飛過的家燕。
“你是知道的，是嗎?！卑踩豢隙ǖ拈_口，一雙眼定定的看向安宇。
安宇側(cè)頭看向院內(nèi)的某個地方：“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一心虛就回避視線的毛病到現(xiàn)在還沒改。”
安宇回過頭，沖安然無奈的扯了扯嘴角：“是，我知道?！?p> “安宇，我發(fā)現(xiàn)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p> “……”
“你知道奶奶要死，卻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和我們打打鬧鬧，明知道售貨員走出超市就是死路一條還能把她趕出去，你什么都知道，卻還能像個正常人一樣，你就不會傷心，不會害怕，不會感到一點愧疚嗎？安宇……”
安然手指指著安宇的胸膛，一臉心痛：“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這個和她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孩子啊，整天撒嬌賣萌，霸道但是善良的弟弟怎么能夠……
安宇一把拉過安然的手，緩緩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了嗎？其實它也疼，可是它沒有辦法，再疼他也要一直跳動，再疼，他也要為我提供能量保護我們的安全，因為我們跟外面那一群怪物不一樣，我們是活生生的人啊。”
安然再也忍不住，撲到安宇懷里，放聲大哭。
安宇緊緊圈住她，下巴抵在安然毛茸茸的頭頂上，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這一棟圍墻隔絕了兩個世界，圍墻外，是血腥的修羅場，無窮止的殺戮才是他們能活下去的保障。
圍墻內(nèi)，是能夠容納人情感的地方，盡情的哭吧，害怕吧，退卻吧，出了這個大門，誰都沒有能夠脆弱的時候了。
夜晚悄悄的到來，在這個物資匱乏的時刻，所有的儀式只能從簡。
一把大火，兩行情淚，三次叩首，就為這位老人送行。
段亞飛跪在前面，安然和蘇蓉跪在他的后側(cè)方，安宇和趙梓風(fēng)守在火焰的兩側(cè)，陳默因為受傷，沒讓他出來。
五人直直跪倒火焰消散才敢起身，將地上的灰塵仔細(xì)掃到一處，裝到了罐子里，段亞飛抱著走進屋子擺到大廳的正中央，又跪下來，認(rèn)認(rèn)真真的磕了頭。
屋外，見到安然跟著走了進去，蘇蓉才趁著黑夜悄無聲息地走到安宇的身邊，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想，你應(yīng)該給我一個解釋?！?p> 安宇詫異的回頭，緊緊盯著蘇蓉，剛想開口，可面前的女生像是知道了他要說什么一樣：“別想瞞我，我不是安然，我是學(xué)醫(yī)的，比你要懂得多。”
女生緩緩開口：“說吧，奶奶的死……”
安宇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到墻邊，蘇蓉跟在他身后，兩個人完全被黑暗包裹，安宇看了一眼，客廳中的人都沉浸在悲傷中，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才敢開口：“幫我保密，尤其不能告訴安然。”
蘇蓉了然點點頭，又想到黑暗中的安宇可能看不清，又補充一句：“好?！?p> 安宇慢慢開口：“我去藥房拿藥那一天，奶奶把我叫過去了，她要我?guī)退龓б黄堪裁咚?，她說她最近睡眠不好。
老人家應(yīng)該都有這些困擾，我就沒太在意，幫她帶了一瓶。
昨天晚上，我才知道，她……”
蘇蓉接過他的話語，繼續(xù)往下說：“她是怕有她在，段亞飛永遠(yuǎn)走不出這個小房子，她怕段亞飛陪著她一起死。所以干脆死掉，讓段亞飛扔了她這個累贅，好能放心的離開?！?p> 安宇點點頭，奶奶的死雖不是他一手促成的，可是這正是因為他，奶奶才能有死的機會，說到底，他也是間接犯罪。
這雙手，終究是沾染了活人的鮮血，他知道，有些東西，一旦沾染，就戒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