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四年,九月,開封白晝鳴,有星如碗,東南流,眾小星從之如珠。
欽天監(jiān)上奏,妖星墜東南,東南必將有妖人降世。
同月,杭州張家誕下一子,取名張忠。
嘉靖三十四年,十月,山西、陜西、河南,同時地震,聲如雷。渭南、華州、朝邑、三原、蒲州等處尤甚?;虻亓讶浚杏恤~物,或城郭房屋,陷入地中,或平地突成山阜,或一日數震,或累日震不止。河、渭大泛,華岳、終南山鳴,河清數日。官吏、軍民壓死八十三萬有奇。
嘉靖帝未等朝臣上奏本,便搶先下了罪己詔,且下旨內閣首揆嚴嵩,令嚴嵩賑災,嚴嵩著戶部籌集錢糧,戶部尚書方鈍又著時任戶部郎中的鄢懋卿下江南籌糧。
鄢懋卿到了南京一宣讀旨意,整個江南一下子慌了神,尤其是浙江。
因為在鄢懋卿宣讀的圣旨上,明確寫著浙江要籌的數額,三十萬石。
我們的故事也就從這里,開始了!
……
浙江,杭州府,西湖畔的張府。
“堅貞,這山西、陜西、河南三省賑災糧的事兒,你看……”
書房里,浙江布政使江春橋一臉希冀的看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
但這個叫做堅貞的少年,未吭聲,臉上的表情也未有任何的變化,他只默默的喝著手中的茶。
江春橋拿眼偷偷暗示了一下自己的搭檔按察使張子明,張子明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摜,嘿聲道:“我說堅貞,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吭聲?你是想看著你大伯我,被朝廷拉倒菜市口去砍了頭是怎么的?”
被叫做堅貞的少年,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他淺淺的笑著道:“大伯,您瞧您說的這叫什么話,雖然我不是您親侄子,咱好歹也是本家,是不是?咱好歹也有四年多的交情了,是不是?我怎么可能看著您老被朝廷砍了腦袋?”
張子明哼聲道:“你既然這樣說了,那這糧食的事兒,是不是得給你大伯我,一個明確的說法?”
被叫做堅貞的少年道:“大伯,這可是三十萬石糧食,去歲里,咱們浙江的賦稅也才只二百七十萬石,而且,現如今這糧價,已經到了二兩五錢一石了,這可就是七十五萬兩銀子,叫我一家拿這銀子,怕是不合適吧?”
布政使江春橋這時候開口道:“堅貞,這些糧食,我們也沒說叫你一個人都拿了,我們這不是曉得本地的那些士紳都聽你的嘛!而且你又是浙江商會的會長,所以才想找你幫我們拿個主意!”
被叫做堅貞的少年,緩緩的放下了茶杯,手指順勢在桌子上輕輕的敲了起來。
這個被叫做堅貞的少年,姓張,名忠,字堅貞,他春情洋溢的身體里,藏著的是一個來自后世極其狡詐的靈魂,且他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帶上了一個堪稱BUG的系統(tǒng),只要你有黃金,你就能買到任何的你想要的東西,且還不限量。
所以他只用了八年的時間,就讓杭州張家,成了浙江屈指可數的巨賈豪商。
張忠輕輕的敲擊著桌子,沉吟了好半晌,他才開了口,道:“江大人、張大人,這糧食,我們商會可以出……”
江春橋和張子明心中大喜,全然沒有在意張忠換了對倆人的稱呼,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注意換了稱呼,他們只是聽到了張忠答應了,歡喜不已!
可緊跟著張忠后面的話,就讓倆人的心一下子就沉了底。
“倆位大人先別急,我這里還有話沒說完!”
江春橋是個老狐貍了,他心沉底的同時,也一下子就明白了張忠話里藏著的意思,但他不能變臉,只得道:“堅貞,有什么條件你盡管提,只要我們能給的,我們一定答應!”
張子明也跟著道:“對,你盡管提,我給你保證,只要我們能給的,我們絕對不二話,立刻就給你!”
張忠淺淺的笑了笑:“沒那么嚴重,二位大人也應該明白我是個什么人,我這人別的優(yōu)點沒有,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不貪!”
江春橋和張子明對視了一眼,均都發(fā)現了對方眼里含著的苦澀意味,你張忠張堅貞是不貪,但你比那些貪的人更可怕,因為那些貪婪的人,只要錢,而你張忠張堅貞,你要命。
江春橋和張子明的心思,張忠都知道,但他不在乎,他繼續(xù)道:“我聽說這次來的欽差鄢懋卿鄢大人,是小閣老的人,二位大人,也是小閣老的人,這次差事又是皇上交給嚴閣老的,那我這就是替閣老、小閣老在做事了,對吧?”
江春橋和張子明對視了一眼,前者點了點頭道:“堅貞賢侄說的不錯!”
張忠淺淺的笑了笑:“既如此,那咱們就把這事兒辦的漂亮一些!”
張春橋和張子明微微一愣,心直口快的張子明急急的問道:“此話,怎講?”
張忠平靜的道:“這次鄢懋卿鄢大人是在整個江南籌糧,總籌一百一十萬石,這一百一十萬石,咱們就不用別的地方給籌了,咱們浙江,直接就給他籌齊了!”
嘶!
張春橋和張子明倒抽了一口涼氣,一百一十萬石啊,按此時的市價算,這就是二百七十五萬兩銀子啊。
這么多銀子,堆在一起,能堆成一座山!
且浙江要能一口氣把這么多錢糧籌齊了,那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功勞啊。
一直在裝模作樣、似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的張春橋,這一刻也失態(tài)了,他急聲問道:“堅貞賢侄,此話可當真?”
張子明也急慌慌的道:“堅貞,你不是耍我們玩兒吧?”
噗嗤!
張忠一下樂了:“大伯,這話從何說起?再說了,咱們相交這么多年了,大伯幾時見我耍過人?我誠實小郎君的外號是白叫的?”
張子明沒吭聲,扭頭看向了江春橋。
經過了最初的震驚和驚喜之后,江春橋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他沉吟了一番后道:“這么大的一筆錢糧,如果咱們一下子就拿出來了,朝廷那里會不會多想?”
張忠明白江春橋所指的這個‘多想’是什么意思,浙江可是歷年來積欠最多的省份,如果這次一口氣拿出這么多錢糧來,難免會讓朝廷認為以往的積欠都是浙江故意的。
“不會的,這是我們浙江士紳感念皇上仁慈,不忍皇上受節(jié)衣縮食之苦,自愿拿出家資來,捐獻給朝廷,以助朝廷度過難關,二位大人在鄢懋卿鄢大人面前,把我們這份心意說清楚了,屆時閣老、小閣老就都能明白我們的心思了,只要閣老和小閣老明白了,那皇上就明白了,朝廷上上下下也就都明白了!”
江春橋沒吭聲,張子明默默的看著江春橋,好半晌之后,江春橋忽然道:“那你的條件呢?”
張忠展顏一笑:“我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