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織造局
一個小太監(jiān)急慌慌的撲到了曹海的身邊,跪道:“干爹,鬧起來了!”
一直在閉眼養(yǎng)神曹海猛的睜開了眼睛:“鬧起來了?”
小太監(jiān)急忙點頭道:“真的鬧起來了干爹!”
曹海猛的站了起來,他臉上的平靜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焦急。
他曹海,來浙江做這個織造局的織造,已經五年了,按理說,明年4月他就得回京了。
但年初的時候,他有事兒回了一次京,面見老祖宗的時候,老祖宗跟他說,打算讓他再跟浙江待幾年。
也正是因為有了老祖宗的這句話,他才會想著敲打敲打張忠!
之前張忠認下了一百一十萬石賑災糧,這正好給了他借口,可沒想到的是,他不僅沒把張忠敲打了,反而還被張忠給威脅了。
這可把他氣的不輕,但他還真就拿張忠沒什么辦法,可偏偏就在他沒有對策的時候,張忠忽然走了一步在他看來臭的不能再臭的棋,張忠居然把那些獨一無二的織機,給散了出去。
他的機會一下子來了,他甚至不顧身份,親自下場去散播消息,散播他想找人替代張忠的消息,并且他還在背后耍了幾個陰招,挖下了數個大坑,等著那些人,等著張忠,跳進去,然后他親自揮著鏟子,鏟土把他們都埋了。
事情的發(fā)展,可以說和他預料中的幾乎一樣,原本平靜的浙江絲綢行當,突然變的波譎云詭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直沒給自己回過消息的老祖宗,突然讓人傳來了消息。
然后他的腦子一下子就炸了!
龍氣泄露,老祖宗親至!
張忠居然搞出了這么大的簍子!
他張忠想干什么?
別人并不知道他張忠的本事,難道咱家還不知道嗎?
他屁的會能掐會算!
若他有這本事,他還會被困在這個小小的杭州嗎?
他張忠這是要作死?。?p> 可他媽的張忠你要作死,你能不能別拉上咱家???
在老祖宗眼里,在主子萬歲爺眼里,咱家和你早他媽的就綁到一塊去了,你這是想讓咱家祖墳都被老祖宗和主子萬歲爺給刨了?
曹海氣的不輕、急的不行,但他真不知道接下來他該怎么辦!
而恰恰就在這個時候,他之前埋下的雷,炸了!
孫詠春帶人砸了樓外樓!
曹海急壞了,這個時候炸了,簡直就是亂上添亂??!
他想了一宿,打算轉過天來就來一個快刀斬亂麻,直接把孫詠春給咔嚓了!
可萬萬沒想到,不等他行動的,張忠居然讓那些死傷的護院家屬,抬著尸首、抬著傷者,鬧到了縣衙!
知縣田有米是不敢、也不可能接這樣的案子的,當時他就讓人領著那些家屬去了知府衙門,可這會兒知府衙門沒有堂官啊,只有一個同知和通判。
這倆可都是老油子中的老油子了,在杭州待了八年了,明年都沒有走的希望,甚至倆人都沒打算走。
為么?
因為有張忠??!
吃喝玩拿一條龍,美滋滋中的美滋滋!
且張忠還不給他們惹麻煩,全杭州都在說張忠大善人,老百姓擁戴,商人跟他合作賺錢,當官的從他那里大把大把的撈銀子,誰特么的吃撐了去找張忠的麻煩?
現(xiàn)在有人找張忠的麻煩了,他倆覺得孫詠春簡直就是傻逼中的戰(zhàn)斗逼!
你作死可以啊,你完全可以去跳海啊,跳崖啊!
干嘛去找張忠的麻煩?
全浙江官場上有不跟張忠好的嗎?
二逼!
倆人暗罵了孫詠春一通之后,便打發(fā)衙役班頭領著鬧事兒的人去了布政使衙門。
然后……
然后就有了剛才的那一出戲!
曹海心里急啊,這事兒在知縣這一層的時候,他還可以以勢壓人,可一旦到了省這一級,那就算是他想插手,也得掂量掂量了。
就算平時江春橋和張子明跟他曹海沆瀣一氣,可到了這個時候,這倆人是絕對不可能聽他擺活(方言支使、指使的意思)的。
文官們,尤其是到了省這一級的文官們,最討厭的就是太監(jiān)插手他們的公務!
心中煩躁不已的曹海,猛然間大吼了起來:“張忠,你到底要干什么,難道你非要拉著咱家去死嘛!??!”
噗通!
織造局大廳里的小太監(jiān)們全都跪了!
若平時,曹海是非常享受這種權力在手的感覺的,看著滿地跪著瑟瑟發(fā)抖的小太監(jiān)們,他就有一種,一種唯我獨尊的感覺,這感覺讓他感到害怕的同時,也讓他深深的沉醉其中。
但現(xiàn)在,現(xiàn)在他完全沒有感覺,不,還是有感覺的,他感到厭煩,無比的厭煩,無比的煩躁,他很想提刀砍人。
但,他提不動刀,所以他砍不了人。
“滾,都給咱家滾!”
小太監(jiān)們見曹海發(fā)瘋,瑟瑟發(fā)抖著跑了出去。
但有一個人沒出去,這人是曹海的第一個干兒子,叫曹祿,是個很有心計的人,比起曹海來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同時他也是最有希望接曹海班的人。
也正是因此,他平時才會把他的精明隱藏起來,表現(xiàn)的普普通通。
這么做,不僅是為了麻木曹海,同時也是為了麻木他自己的野心。
可今天,他不能在隱藏了,如果曹海出了事兒,他這個干兒子也會跟著遭殃!
“干爹,我覺得您沒必要驚慌!”
正捏著眉頭閉眼沉思的曹海,猛然聽到有人說話,心下一驚,轉頭望去,發(fā)現(xiàn)是自己干兒子曹祿,這才松弛了下來。
“是曹祿啊,你剛說什么?”
曹祿小意的道:“干爹,兒子剛才說,干爹沒必要驚慌!”
曹海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你這話什么意思?仔細的給咱家說說!”
曹祿忙道:“干爹,兒子說句您不愛聽的話,干爹您仔細想想,張忠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和他作對的那些人又到哪里去了?”
曹海一下子楞住了,雖然他人比較笨,也總愛犯蠢,但他也有精明的時候。
愣怔了片刻,曹海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著曹祿道:“你的意思是,這都是張忠做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