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稻沉吟了一番道:“你的意思是,挑起他們內(nèi)部的矛盾嗎?可這……”
他完全沒頭緒啊,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挑起嚴(yán)黨們內(nèi)部的矛盾。
胡宗憲道:“張忠就是浙江嚴(yán)黨之間的線,有張忠在,浙江內(nèi)部是絕對不可能出問題!”
李子稻擰著眉頭道:“你這話豈不是兩相矛盾了?”
胡宗憲搖頭道:“不矛盾,因為浙江的嚴(yán)黨并不是獨立的,他們也跟外面的人牽著線,有著各種各樣的瓜葛!”
咱們說過很多次了,李子稻是君子,是個迂腐的愣頭青,但不代表他智障,相反的,李子稻這種能中進(jìn)士的人,都是極其聰明的人,只不過他們聰明的頭腦,在很多時候都被他們的迂腐給糊住了,從而變成了智障。
但今天的李子稻,被胡宗憲打擊的夠嗆,想要迂腐,也迂腐不起來了。
所以他的腦子極其的靈活,從來沒有過的靈活。
他立刻抓住了胡宗憲這話的重點:“你是說,讓我找找與浙江這些嚴(yán)黨有關(guān)的人,看看他們有沒有與張忠有矛盾的,從而進(jìn)行……”
……
京師,徐府。
李默捋著胡須道:“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浙江知府李文玉就是因為這事兒調(diào)任南京的吧?”
徐階點了點頭道:“張忠和馬家起了沖突,馬家破家滅門,但因為事發(fā)太突然,結(jié)束的又快,等孫元忠這個馬家的親家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一切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氣沒地發(fā)的孫元忠,就尋了李文玉做了替罪羊、出氣筒!”
李默一下子笑了:“這張忠還真不簡單啊,那李文玉最后也沒吃虧吧,我記得他去了南京后,任的戶部任右侍郎?我本以為他只是個懂些黃老之術(shù)、又膽大包天的騙子,卻沒想到這家伙竟有如此的手段!”
說實在的,滿朝文武,不,應(yīng)該說朝中的文官集團(tuán),幾乎所有人瞧不起張忠,尤其是他搞出來的這個龍氣泄露,簡直就是作死的典范。
你能逞一時之能,得一時之勢,可絕對長久不了,用不了多久就會落個凄慘的下場,而且是非常非常凄慘的下場。
文官絕對不會容忍一個這樣的騙子逍遙下去的,哪怕他的手段看起來很嚇人。
想想文官是接受的什么教育就明白了,子不語怪力亂神!
文官天生就是那種最敬神卻又最不敬神的人。
需要神的時候,他們比任何人都信神,但用完了之后,神連廁紙都不如。
這就是文官。
他們現(xiàn)在能容忍張忠亂搞,那是因為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嘉靖帝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他自己愿意作死,那就讓他作,最好是一兩年之內(nèi)就死翹翹,然后他們在扶持一個新的聽他們話的人去坐那把龍椅。
‘賢明’的裕王就是他們要扶持的人。
所以嘉靖帝作死,他們根本不在乎,或者非常愿意看到他作死,可等到新君登基的后,那張忠這一類人……
呵呵!
李默是最典型的文官,他原先對張忠的看法,也是如此,但現(xiàn)在略微一回想,他就發(fā)現(xiàn)他有些小看了張忠了。
徐階比起李默這些人來,眼光要更加毒辣一些,張忠這些年在浙江攪風(fēng)攪雨,他全看在了眼里,記在了心里。
他比別人更加清楚張忠的厲害之處,但他不會說出來。
因為徐階也存了拉攏張忠的心思。
為什么徐階會有這樣的心思,原因就在一個錢字。
新君登基,可不簡簡單單的就是接過一個王朝的王位那么簡單,不論是裝點門面,還是實打?qū)嵉膿湎律碜?,干出一番成績來,都需要錢,非常非常多的錢。
張忠有錢,也非常會掙錢,有這樣的人支持裕王,無疑會讓很多事情變的簡單起來,哪怕遇到什么實在解決不了的事兒,也可以把張忠當(dāng)豬仔殺掉。
沈萬三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
張忠就是下一個沈萬三。
想要把張忠這樣一個精明的有些過分的小家伙拉到裕王的陣營里,著實很不容易,不能單純的打壓,也不能單純的拉攏,必須一邊打壓一邊拉攏。
把他推到懸崖邊上,再拉他一把,這樣才能把他拉到裕王的陣營里。
這樣才能放心的去用他!
現(xiàn)在他們要做的就是用力的把張忠往懸崖邊上推!
所以,這才有了李子稻南下浙江。
但徐階不知道的是,張忠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家伙,說句不好聽的話,張忠和徐階一樣都是老陰X,他既然敢跳出來作死,那絕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不會死,他一定把所有的危險都想到了,確定了自己能應(yīng)付的了,這才會跳出來。
所以,朝中的文官集團(tuán)和天下所有的士紳們,才會以為張忠是在作死,完全猜不到他真實的目的。
……
浙江,巡撫衙門。
“你是說,張忠和揚州孫家孫元忠有矛盾?很深的矛盾?”
李子稻有些吃驚的看著胡宗憲,揚州孫家,李子稻是知道,揚州一頂一的的大鹽商,甚至說一句大明第一鹽商也不為過,朝中的勢力,大的他都感到不寒而栗。
張忠居然敢捋孫家的虎須,真不知道是該佩服他的膽氣,還是笑話他智障。
胡宗憲點了點頭:“孫元忠的親家是杭州前豪商馬家,馬家家主馬乾的兒子得罪了張忠,旦夕間,就被張忠破家滅族,等孫元忠得到消息,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當(dāng)他準(zhǔn)備給馬家報仇的時候,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說到這里,胡宗憲略微停頓了一下,他認(rèn)真的盯著李子稻道:“然后你的前任,杭州知府李文玉,就被李元忠當(dāng)成了泄憤對象!”
李子稻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但緊跟著他就想到了什么,很些疑惑的道:“不對啊,李文玉成了孫元忠的泄憤對象,那李文忠為何還升遷了?據(jù)我所知,李文玉調(diào)任之后,成了南京戶部左侍郎,這可比杭州知府強了太多了!”
胡宗憲瞇著眼睛喝了一口茶,這才道:“這就是張忠厲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