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臨安
一棟不起眼的民居內(nèi),朱老七和田九圍坐在一張簡陋的桌子旁,桌子旁邊還有個小火爐,火爐上燉著一鍋肉,湯汁咕嘟咕嘟的冒著氣泡,香氣伴隨著氣泡彌漫了整個屋子。
“七爺,陳洪那沒卵子的要跟張忠合作,那李大人那邊怎么辦?李大人可是奔著張忠來的!”
面對著一桌子的美食、美酒,田九都覺得沒半點胃口,心里滿滿的都是擔(dān)憂。
朱老七夾了一口菜,慢悠悠的咀嚼著,等咽下去之后,他才開口道:“張忠不足為懼,別看他搞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也看他現(xiàn)在蹦跶的歡實,可朝中文武百官,誰也沒把他放在眼里!”
田九不明所以。
朱老七又道:“在文武百官眼里,像張忠這樣搞歪門邪道的人,其結(jié)局已經(jīng)早就注定了,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田九疑惑的道:“張忠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啊,根據(jù)咱們的了解看,這家伙手里不僅有錢,還有兵,浙江三萬多衛(wèi)所軍,可都聽張忠的啊,到時候張忠振臂一呼……”
“呵!”朱老七嗤笑了一聲道:“張忠是會收買人心,但你別忘了這是哪里,這里是浙江,不等他起事兒,浙江的士紳就能把他給滅了!”
“還有,你以為胡宗憲的浙江巡撫、閩浙總督是擺設(shè)?”
“浙江最能打的兵是俞家軍、戚家軍,雖然俞大猷和戚繼光都和張忠關(guān)系不錯,他倆的軍隊也都是張忠給養(yǎng)著,但別忘了這倆人可都是對陛下忠心耿耿的人,天底下誰反,他倆都不會反!”
“沒了俞家軍和戚家軍,他張忠拿什么起事?”
“所以張忠的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了!”
田九擰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才道:“七爺,可別忘了龍氣泄露啊,這事兒真要被他辦好了,陛下真的會把他當(dāng)神仙,皆是文武百官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張忠怎樣了!”
朱老七道:“這事兒你其實沒看懂,文武百官只想利用這事兒來搞死對頭,雖然現(xiàn)在沒動作,但他們絕對已經(jīng)開始摩拳擦掌了,陛下對這事兒很上心,一是龍氣泄露這事兒確實太大,二陛下也是存了心思想利用這事兒來看看裕王和景王!”
“在陛下和文武百官看來,張忠只是個被利用完了就可以扔了的廁紙而已!”
田九多少有點懂了,但腦子里還有些亂,稍微捋了捋,突然一驚:“七爺,那,那豈不是咱們王爺已經(jīng)輸了一籌?”
這話雖然說的有些不明不白,但朱老七卻明白的很,田九是說他們這些人下江南,就是因為江南屬于裕王派系的官員上的那些折子,惹惱了陛下,這才有了他們這些人的江南一行。
田九又道:“這怎么辦?。筷惡槟菦]卵子還要和張忠聯(lián)手,那王爺豈不是更加危險了?”
朱老七沒吭聲,默默的吃著桌子上的菜。
田九一看朱老七總不吭聲,一下急了:“七爺,雖說張忠不是危險,但我們還是盡快把他除了吧!”
朱老七撇了田九一眼:“怎么除?不管龍氣泄露是真是假,張忠現(xiàn)在都是重新鎮(zhèn)住龍氣的關(guān)鍵!對誰動手,也不能對張忠動手!”
田九的臉一下子垮了。
朱老七這個時候忽然呢喃了一句:“除非……”
田九精神猛的一陣:“七爺,除非什么?”
朱老七瞇著眼睛道:“除非能證明龍氣泄露,就是張忠搞的鬼!”
田九的臉又重新垮了下去:“這不是為難人嗎?張忠那么精明……咦?等等!”
……
三更天的時候,天上忽然飄起了碩大的雪花,這在浙江是極其少見的,朱老七看著門外夜空里飄下來的雪花,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陣擔(dān)憂,現(xiàn)在浙江各城池里塞滿了災(zāi)民,不知道這場雪過后,會凍死多少人。
忽然院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大門洞里烤著火的幾個錦衣衛(wèi)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而且紛紛把刀抽了出來。
等看清了推開門的人,錦衣衛(wèi)們又紛紛把刀插回了刀鞘里,其中一個百戶對著來人拱了拱手:“我家七爺已經(jīng)等大人多時了!請吧!”
來人點了點頭,隨著百戶走進(jìn)了院子。
農(nóng)家小院,拐過影壁,來人就看到了屋子里的朱老七和田九,屋子里的朱老七和田九也看到了來人,倆人急忙起身來到了門口。
來人到了門口,先把大氅脫下扔給了那個百戶,這才拱手行禮道:“七爺!”
朱老七急忙讓了讓:“當(dāng)不得,胡部堂里面請!”
原來朱老七跑到臨安來這個破敗的小院子里來,為的是與人密會,而且這個密會的人,居然是胡宗憲。
朱老七和胡宗憲進(jìn)了屋子,田九一伸手從百戶手里接過了胡宗憲的大氅,拍了拍雪,進(jìn)了屋子找了個支架掛了起來。
胡宗憲也沒客氣,進(jìn)了屋子就笑著坐在了桌子旁:“哦,很豐盛嘛!”
朱老七笑著道:“叫部堂大人見笑了!”
朱老七稱呼胡宗憲為部堂而非總督,是有原因的,因為總督的頭銜并不是常任,且還不是文官體系,對于文人來說,稱呼他們你只能稱呼他們的文職,胡宗憲除了是閩浙總督外,最大的官銜就是浙江巡撫,所以朱老七稱呼胡宗憲為胡部堂、部堂大人。
田九很有眼力價,胡宗憲坐下片刻,他就給胡宗憲端了一杯熱茶上來,并且還給胡宗憲的酒杯里倒?jié)M了酒。
桌子上的菜,已經(jīng)在胡宗憲來之前換了新的,唯獨沒換的就是溫著的酒,和那鍋在燉著的肉。
胡宗憲也是看到了這鍋肉,才說了一句很豐盛的話,而且胡宗憲也聞出了這鍋肉,是什么肉。
他略微思量了片刻,忽然道:“看來浙江的狗,要沒好日子過了!”
原來這是一鍋狗肉。
朱老七眼中露出了一抹不明的笑意:“那得看什么狗,如果是好狗,知道看家護(hù)院的狗,那肯定不會倒霉,如果是野狗,那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