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一種多疑的生物,尤其是嘉靖這樣的,被無數(shù)歷史學(xué)家奉為大明朝第一精明且第一多疑的皇帝。
你不能對他一味的奉承,也不能一味的對他強硬。
你需要適當(dāng)?shù)倪谝贿谘溃缓笙蛩岢鲆豁?,在他看來‘非常合理’的要求?p> 什么是‘合理’的要求?
其實很簡單,就是讓他看到你是可控的!
換句話說,就是讓他看到你的欲望!
比如你喜歡撈錢,比如你喜歡搶女人,就像是古時候出征在外的大將那樣,做出一些自黑的事情,好讓在家的主公放心一樣。
張忠的所作所為,還有些不太一樣。
他表現(xiàn)出來的神棍手段,極大的刺激嘉靖帝那顆玄修的心,讓他在嘉靖帝心里留下了一副‘高人’的樣子。
他邀買人心的時候,才是對嘉靖帝露出了獠牙,但聰明的嘉靖帝,絕對能在第一時間明白張忠這么做背后的意思,那就是在告訴他嘉靖,別想用非常規(guī)的手段來搞小爺,惹急了小爺,當(dāng)心小爺振臂一呼,不說讓你大明分分鐘完蛋,起碼能讓手忙腳亂很多年。
最后,他早先讓黃錦帶回去的那個‘要官’的消息,是安撫嘉靖帝的一劑良藥。
就是讓嘉靖帝知道,知道他張忠是有欲望的,是可控的,同時還會讓嘉靖帝升起與唐皇老李一樣的豪情,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的豪情。
別小看了這招,這招對于皇帝來說,誘惑力就相當(dāng)于癮君子看見了成噸的毒品。
皇帝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之前的皇帝做比較,老李吹牛皮說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所有后來的皇帝都羨慕的不要不要的。
但那些英雄,在嘉靖帝眼中,和張忠比起來,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為啥,因為那些英雄都特么的不玄修!
在嘉靖帝眼中,張忠這樣有些令人瘋狂的仙家手段的人,真的被嘉靖帝掌控在手中,他會生出一種,老子不是針對誰,老子只想說老子以前的皇帝都是渣渣,你們特么的有本事也搞一個有仙家手段的人來啊。
張忠這樣的仙人(疑似)都想在老子手底下當(dāng)官,那老子絕對就是真真正正的天上的神仙,老子絕對是真真正正的萬壽帝君!!!
這就是張忠給嘉靖帝下的藥,這就是張忠敢跟嘉靖帝呲牙的原因。
……
海瑞瞇著眼睛看著張忠,眼中的殺意已猶如實質(zhì),但他知道,他沒辦法真的把張忠殺了,因為殺了張忠真的會激起民變,而且他也沒辦法真的把張忠殺了,這里沒人聽他的。
他要真的下令殺張忠,他相信他的腦袋會第一時間被他的手下砍了!
他雖然迂腐,但不代表他認不清形勢!
不過他卻絕對不會這樣認輸,這不是他的性格,他的字典里也沒有認輸這兩個字。
“張老板,你所做的這些,我海瑞確實非常的佩服,我不及你甚多!”
“所以,你可以不用跪我海瑞!”
能讓海瑞這樣說,張忠心里樂開了花,他微微拱了拱手。
但海瑞的下一句話,卻讓張忠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但,這里是縣衙,縣衙代表的是大明朝廷,代表的是陛下,而你跪的也不是我海瑞,而是這煌煌大明,是代表了煌煌大明的陛下,是威服四海的皇權(quán)!”
張忠的臉一下子黑了,他知道他輸了,在不跟皇帝徹底撕破臉的前提下,他可以耍小聰明、可以給嘉靖帝下迷魂藥,但這都是在嘉靖帝認為他能被掌控的前提下,都是在嘉靖帝認為他這個英雄已經(jīng)入了嘉靖帝彀中的前提下。
他若不跪,那么嘉靖帝會怎么想?
白癡都知道,嘉靖帝一定會懷疑!
都他媽的不跪我,還屁的入彀中!
所以張忠必須得跪!
所以張忠只是稍微瞇了瞇眼睛,就跪了下去!
審時度勢,是一個老狐貍的必須具備的素養(yǎng),同時膝蓋不能太硬,也是老狐貍的生存之道。
但……
但有仇必報,睚眥必報,也是一個老狐貍的行事準(zhǔn)則!
今兒,你讓我跪了你,那么以后我必然會百倍、千倍的還回來!
見張忠跪了下去,海瑞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抹笑意,但這抹笑意卻轉(zhuǎn)瞬即逝。
海瑞知道,這點勝利,只是他的自我安慰罷了。
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道:“張忠,本官問你,冬月二十三,孫詠春為什么要帶人打砸樓外樓!”
張忠瞇著眼睛道:“縣尊,此時你應(yīng)該去問孫詠春才對,孫詠春春才是兇手!”
海瑞冷冷的道:“本縣自然會去問他的,但現(xiàn)在本縣問的是你,如果不是你做了什么讓孫詠春喪失理智的事情,孫詠春怎么會帶人去打砸你的樓外樓!”
張忠沒好氣的道:“縣尊,你這邏輯當(dāng)真是可笑,孫詠春帶人打砸樓外樓反倒是怪起我這個受害者來了,這就好比強盜打劫了某戶人家,反倒要怪那戶人家里太有錢引來了強盜的覬覦一樣!”
海瑞冷冷的道:“你們的情況不一樣,你們是黑吃黑,孫詠春不是好人,你張忠同樣也不是,如果不是你以籌賑災(zāi)糧的名義,又撒出那么多新式織機做誘餌,孫詠春也不會去買糧食,更不會找你借高利貸,江南數(shù)聲的糧價,也不會沸盈漫天,更不會有那么多百姓因此餓死街頭!”
“就憑這一點,本縣就可以治你一個惡意囤積糧食哄抬糧價的罪!”
張忠一下子就笑了:“縣尊,你自己也說了,我是籌集賑災(zāi)糧,那你還怎么治我的罪?”
海瑞呵呵冷笑:“張忠,人在做天在看,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更沒有不會泄露的秘密,只要你做了,就會露出馬腳,你以為你打著籌集賑災(zāi)糧的幌子囤積糧食,我就沒辦法治你的罪了?”
張忠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海瑞的樣子貌似很有底氣啊,但他的底氣是哪兒來的?
難道是朱老七告訴了他什么?
可也不對啊,我也沒留下什么把柄??!
“還請縣尊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