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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世白芷

第十六章 情書

萬世白芷 圓九九 6769 2019-06-07 15:55:00

  群峰之巔,連云霧都稀薄,厚重的云層踩在腳下,這里更像是六界之外的地域。太陽神鳥的幾束金光穿透云層照射上來,倒有幾分平日不見的景色。

  鐘離元玉曾說過要帶她來的地方,便是這兒。

  高峰上杳無人煙,一顆枯死的槐樹長于群峰之巔上。住在枯木里的松鼠精講道,很久很久以前,這地并不叫群峰之巔,這樹也并沒有死,只是后來山勢漸長,突破了極高的云層,太陽光大多被阻擋在云層下,這株古槐失了陽光雨露,才枯萎凋零。

  這是天上神仙相會之地。

  這樹枯萎多年,樹身卻不倒,立于山巔,于是總有神仙眷侶來這掛木牌,寓意永結(jié)為好。

  凌霄笑道,這聽起來像是凡界的玩意,居然還有這么多神仙跟風(fēng)?

  鐘離元玉手中已經(jīng)拿了一塊寫了兩人名字的木牌交到她手中并告訴她,這山本是在凡界,是凡人掛木牌的,它原來并沒有這么高,十幾萬年的滄海桑田,海陸變遷,硬生生將它頂入天界。神仙自然是不會問月老要姻緣,但這是個好兆頭,跟著擺弄一二也未嘗不可。

  凌霄接過木牌,眼神有些迷茫,低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鐘離元玉摸摸她的頭,問了句怎么了,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將手中的牌子掛到樹上,風(fēng)一吹,紅穗搖曳,滿樹枝的木牌叮當(dāng)作響,倒是清脆悅耳。

  她隨意撥動幾下,這一撥弄,竟看見一個名字掛了四五個牌,皆是與不同的人。凌霄哭笑不得,這個風(fēng)長樂不知是人是神,看來是個有故事的。

  兩人遇見虬海的時候,是在群峰之巔的半山腰。凌霄正把兩個神仙嚇地四肢發(fā)軟。

  “這位仙友,你何故獨自出現(xiàn)在這半山腰,又看似愁苦?”一名身著道袍,鶴發(fā)白須的老頭問,

  那名被問的少年哼吃哼吃搗弄著什么,轉(zhuǎn)過身來,只見那少年眉清目秀,白白凈凈地,手里個木樁子,上面寫了些字?!拔医袢談偠山亠w升,在凡界就曾聽聞群峰之巔,很是向往,這兒太高,我身為凡人的時候爬不上來,現(xiàn)下有機(jī)會就想來看看,聽聞來這的都要帶塊木牌子的,可我今日有些倉促,所以就到半路尋了個木牌,想磨好了湊合用?!?p>  白胡子老仙知了地點了點頭,拿過他手中的牌子一瞧,隨即大吃一驚,“哎呀,這位仙友,你可是犯了大事啦!”

  那少年被他說的有些犯虛,急忙問到,“我犯什么大事了?難不成是這牌子有問題?我見它略泛微光,不似凡物,左右立在這深山中可惜,便…便…”

  “哎呦,小娃娃,這是個…”他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到少年耳邊,“是相君立的碑??!”

  那少年迷茫地拿起木牌看看,牌子上寫著“旦無三境,玄陽?!庇蚁陆呛杖豢讨粋€字,“霄”

  原凌霄與鐘離元玉上山時正巧遇見一位久居深山,隔絕凡塵的古神,今日是他大限之期,覺得與他二人有緣,贈與五光羽鐲環(huán)一對,便羽化而去,兩人便給他立了個牌。

  “?。窟@是墓碑?我…我不識字,見這牌子就立在一出稍平整的地,就沒多想,我可是毀了,誰,誰的…”

  白胡子老仙搖搖頭,“你年紀(jì)輕輕,又不識字,到底是如何成的仙呦~”

  少年躊躇,“我、我也不知,有一晚,誤食了一顆紅色的小草,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有法術(shù),能觀五天了,后來就…我才來天界,我初來乍到,還未見過哪位君上,你瞧我…我趕緊將它放回去,雖是對先輩不敬,但我會成心悔改,你說的那位,那位君上,定不會怪罪于我吧?”

  “北海的二皇子聽說過嗎?他當(dāng)初就是因為躲在白芷王城外鑿墻磚,被相君砍地連他爹都不認(rèn)識了,后來倒霉催的再次遇上相君,又是賞了好幾刀,如今還在北海龍宮的井蓋里躲著呢…”

  這事雖然被凌決與北海龍王壓了下來,可六界無不透風(fēng)的墻,當(dāng)年這件事鬧地動靜也不小,難免有知道一些情況的嘴碎,只是沒想到事情居然被傳成了這副模樣。

  鐘離元玉挑挑眉,用眼神詢問她是不是這么一回事兒,她眼睛刷刷射出兩把冰刀,他咳了咳,神貌恢復(fù)正派,繼續(xù)偷聽。

  那白胡子繼續(xù)道,“想必你是誤食了漓漓草,這連綿益壽的仙草天界多,凡界卻極少,你也算是有緣人。仙友你有所不知,這位君上一向睚眥必報,別人瞪了她一眼,她都要砍人一刀的,如今你動了她的東西,只怕是…”,他沒說下去,只是搖搖頭,可惜了好容易修上來的仙身。

  鐘離元玉忍著笑看了她一眼,凌霄任然是那副面無表情地冷酷模樣,

  那少年驚慌失措,“???那…這…這相君會砍我?guī)椎栋???p>  白胡子老頭嘆了一口氣,“不好說,百八十刀吧?!鄙倌暌宦牐瑖樀脫渫ㄒ宦暤诘?。

  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樹后頭傳來,讓人不寒而栗,“虛虞星君,那你說說,本君會砍你幾刀呢?”

  白胡子老頭回頭一看,一名女子從樹后繞出來,面色冷冷,接著又出來一名白月暗銀紋衣的男子,站在那女子身后,玩味地看著他們。

  他腿一軟,也跟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旁邊那個少年馬上明白了來人是誰,更害怕了,兩個神仙坐在地上抖如篩糠。

  “一盞茶,追上了可別怪本君下手重?!?p>  凌霄冷冷道,一老一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不見了蹤影,兩人走了一段,鐘離元玉才轉(zhuǎn)向一旁,出聲道,“閣下既是遠(yuǎn)道而來,不出來見見嗎?”

  叢林中走出一名男子,黑衣黑發(fā),膚色卻蒼白,一雙細(xì)長陰鷙的眼睛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蕩,“元玉儲君,又見面了?!?p>  鐘離元玉微微頷首,“虬海殿下,上回匆忙打攪,多有失禮。”

  殷珂的毒源自深海沉族,那座島面上是沉族的行宮,實際卻暗藏玄機(jī),鐘離元玉去幽州島打攪的時候,翻起的巨浪淹沒了小島,確實非常失禮,虬海匆匆趕來時,兩人在驚天駭浪中打了個照面,他力挽狂瀾,為救幽州島告訴了鐘離元玉解藥在何處,可儲君是什么人,他想拿的藥要拿,他想沉的島也要沉,所以這島最終還是被弄了個底朝天,算是給沉族一個警告。

  此翻再次相見,表面上平靜,實際卻已一觸而發(fā),兩股法力相磨相抗,強(qiáng)大的氣場產(chǎn)生重壓,仿佛有龍吟虎哮之聲,百米內(nèi)的活物動彈不得,渾身皮囊如被壓迫般發(fā)麻,四周的風(fēng)都靜止下來,細(xì)看下,層層疊疊的石階竟有了一條條溢裂,腳邊的沙石化為灰燼。凌霄站在鐘離元玉身后,只覺眼前這個黑衣男子有些面熟,但自己確實從未見過。

  強(qiáng)大的仙氣從群峰之巔崩發(fā),向四周散開,一道巨大的閃電劈下,隨著沉悶厚重地一記雷響,天空仿佛破了一道口子,嘩啦啦地往下灌水。

  鐘離元玉按住腰間躁動的龍骨蕭,那蕭似乎感受到了血的氣息,按捺不住地要與之一戰(zhàn),他眼神深邃,嘴角一勾,“慢走。”

  虬??v身一躍已到千里之外,往西海的方向飛去,他拭去耳邊的一行清血,從嘴里狠狠吐出一個字,“死!”

  遠(yuǎn)處一老一少望向群峰之巔的方向,面如死灰,看來相君很生氣啊……

  下山的時候,凌霄并未與他一同回東華,她解毒后要去見過凌決,也好讓他放心。

  算一算日子,顧盡帆時候已到,她想了想,覺得凌決在救他女兒這方面表現(xiàn)很不積極,于是自己去了趟凡界,帶回了冰蓮。冰蓮一身白衣孝服,眼里悲痛卻也清靜,他離開之后,自己也沒什么可以留念,待轉(zhuǎn)世后,前塵忘卻,她也可以過得快活些。

  凌霄來到明華殿時,被意外告知凌決在冰雪洞,她到了洞中,見凌決在對著那孩子,手中抓著一根灰色的長鞭,凌霄一眼便瞧出來這長鞭來歷不凡,陌吟也曾尋找過,不過沒有找到,不知道凌決是如何得到的,此時他楞楞地看著這長鞭,不知在想些什么。

  “藥我取回來了,你要是這么不情愿,不救也罷?!?p>  凌決妥協(xié)了,“救吧,孩子你帶?!?p>  凌霄覺得,這個男人要不是自己王兄,她一定砍了他。

  冰蓮能使尸骨未散之人復(fù)活,可那孩子服藥后,還是無半點生命跡象,天醫(yī)說,也許是她沉睡的時間太久,需要慢慢用藥調(diào)養(yǎng),又或許,她確實與這個世界無緣。凌霄去了幾次南嶺,問陌吟拿了許多靈草仙藥,讓天醫(yī)一味一味地給她配。

  剛回來飛云殿,青枝早就侯著了,說是他家君上差他來的,送了一封信,信面簡單,字跡鋼勁有力,筆峰處抹了些溫柔。

  霄霄啟

  她沒有馬上打開,拿著信進(jìn)了里間,倒在床上,枕著一只手前后欣賞了幾下。

  “滿地月華,瀝瀝春雨,戚戚心,難自抑,悲嘆瓊樓玉宇。

  夢醒暗燭影,輾轉(zhuǎn)難眠,惘然孤獨自省,聘睨巫山云雨,不如一段青絲,淺淺暗香里?!?p>  凌霄失笑,他這是暗示自己不愛江山但求美人?將信收起,壓在枕頭底下,鐘離元玉這小子在人間沒白呆,都開始學(xué)會寫情書了。

  第二日,綠刺笑地怪里怪氣,從懷里掏出一封,又是東華送來的信。

  “明眸善睞,朱唇輕點,玉黛微皺,遠(yuǎn)看似青山,近辨難掩秀麗。

  金釵松松挽,鉛華淡淡妝,額邊落幾絲,花鈿印粉底,陵羅輕錦緞,綢扇微擺,側(cè)枕富貴椅,嬌俏一笑,滟滟秋波,霧氣輕起,悅目佳人,可與云飛?”

  這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別人口中嗜殺成性,殘暴不仁的相君,到他鐘離元玉這里到成了嬌俏的少女。

  凌霄每封都細(xì)細(xì)品嘗,就是不去見他,也不回信,連個口信都未曾有。鐘離元玉連著十幾日的情書,眾人已經(jīng)見怪不怪,遇上了就會心一笑,儲君與相君這莊好事,碰上個神仙就津津樂道。

  “覆卷霜滿地,磨跡空執(zhí)筆,信步長廊,看盡桃花灼灼,白雪蓋天地。雁過無聲,可傳相思千萬里?暮然坐起,既見晨光微熹,何處春花又雪雨?非四季,一須庾?!?p>  拖著拖著,儲君大人的信從調(diào)情贊美,到愁苦相思成疾,這日送來的情書寥寥幾筆,

  “庭外芳花輕雨,若思你。”

  凌霄看了,拍拍手,估計他在人間學(xué)的那點筆墨已經(jīng)用得差不多了,該去安慰下她的小黑了,翻個身正準(zhǔn)備下床,被床沿什么東西堵了回來,抬頭一看,不正是那相思成疾江郎才盡之人。

  他站在床邊,很不滿意。她居然這么能忍!

  凌霄裝做無所謂道,“從東華到曦和,以你的腳程不過一刻鐘,卻差人送來這些個信兒,我以為你還不夠思念我呢?!?p>  鐘離元玉像是被她撩怒,低頭去咬她的臉頰,咬在了嘴里又不舍得使勁,只是輕輕重重地允舔。

  凌霄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親吻一路從鼻尖到她的細(xì)頸,她情難自己,雙手插入他的發(fā)間,胡亂扯掉他的發(fā)倌,鐘離元玉一頭墨發(fā)傾斜而下,與她的交纏在一處。

  那發(fā)倌質(zhì)地甚好,掉在床沿滾了幾下落在地上,正巧到飛云殿的云中君聽里間東西落地悶響,以為誰惹了這位相君不快又胡亂擲東西,左右不見綠刺,正準(zhǔn)備走近扣門,暴怒的男聲從里頭傳來,“滾!”,

  云中君嚇地魂飛魄散,趕緊告辭飛奔出殿,相君大人啥事都沒有,正在儲君身下輾轉(zhuǎn)承歡…

  十一月頭,冬季將近,飛云殿中那顆梧桐換了顏色,松鼠精們都卷鋪蓋回家了,斗斗在院子里刨了三尺地,好容易刨到了一只土撥鼠,正想與它戲耍,那老鼠短短的四肢一癱,要么死,要么睡。

  斗斗也是垂頭喪氣…

  千弛回了飛云殿,他這些日子在魔宮,歷練了不少,回來后見了凌霄,說話都利索了,個子也高了不少,云中君玩笑地說來年要給他尋一門親事,他紅著臉不答話。

  綠刺捧了一盤冬糕,灑了點藕粉,嘗起來香甜可口,仿佛將冬夏都放到了嘴里,陌吟這兩日吵著要回娘家,便是想要搬回飛云殿,那只青鸞怕他偷偷將梧桐樹拔了,成天蹲在樹上像守衛(wèi)一樣嚴(yán)陣以待,半步不敢離開。

  雖然陌吟夸過它,已經(jīng)有三根冠羽,再長六根,就能涅槃為凰,雖然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鳳是凰,因為陌吟是個分不清男女的神,一會說它是鳳,一會說它是凰,弄得它現(xiàn)在都沒有找準(zhǔn)自己的性別。

  凌霄揮手讓綠刺退下,自己出了飛云殿,一個小黑影“嗖”一下竄進(jìn)她的衣袖里。

  她將斗斗拎出來,那小狗短短的四肢在空中蹬來蹬去,一雙亮晶晶的眼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你也要去?”,它嗚嗚嗚了幾聲,嘴里發(fā)出幼犬搬撒嬌的嗚咽聲,凌霄未說什么,手一松,它又鉆進(jìn)她袖子里。

  鐘離元玉早就等在白芷城外,他一身藍(lán)色大麾,玉冠束發(fā),舉手投足貴氣逼人,配上腰間的龍骨蕭,往墻上一靠,俊美無雙,瀟灑十足,引來不少鳥精花仙側(cè)目,當(dāng)真是玉樹臨風(fēng)一少年。

  見她緩緩而來,他喜笑顏開,施展仙術(shù),兩人一同消失不見。

  再落地的時候便是在一處平地上了,

  “這里是北州,天界與凡界的一處交匯。”鐘離元玉跨過仙凡結(jié)界,來到凡界,尋了一處草地隨意坐下,拉著她坐在他身邊。遠(yuǎn)處的天際暗淡,僅有幾顆星星點點,現(xiàn)下是人間的十一月,太陽神炎晏的太陽神車光芒無法完全覆蓋住這片土地,冬天快到了,因為是極北,常年覆雪,現(xiàn)下遠(yuǎn)處白茫茫的雪線正向他們蔓延,緩緩地吞噬這片土地。

  人間的夜空與天界的果然不同,凌霄靠在他肩膀上,微微一抬頭就能看見滿天的星星,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云中君。

  嗯,云中君近日…好像有麻煩啊,凌霄想著,估計與有人要從無上天回來有關(guān)。

  “在看什么呢?”

  “找我自己呢?!?p>  “那兒,”他指著東南方向一顆星星道,凌霄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顆星明亮奕奕,正值紅鸞星動!她難得的老臉一紅,偷偷地瞄了一眼旁邊的人,結(jié)果被抓包。

  她有些心虛,眼神飄忽不定,臉上浮現(xiàn)兩朵可疑的紅云。鐘離元玉看她難得的嬌羞,

  “你偷瞧我做什么?”兵法有云:先發(fā)制人,后發(fā)受制于人。

  “你不瞧我怎知我在瞧你?況且分明是你在偷瞧我?!辩婋x元玉好笑道。

  “我是感受到你偷偷瞧我,這才瞧你的?!北ㄟ€有云:反客為主,以攻為守。

  “我哪有偷偷,我是光明正大地看?!彼灰樀臅r候,也是很不要臉的。

  比不過他的謬論,凌霄干脆伸頭去咬他的耳朵。兵法亦有云:能動手絕不動口。

  他頭一歪,抱著她滾到草地上,兩人在草地上纏斗了一番才消停。

  凌霄一松開掐著他的手,斗斗顫顫悠悠地從她袖子里爬出來,眼神幽怨看著兩人,剛才他們在地上翻滾,它呆在里頭翻天滾地,被輪流擠圓壓扁。

  凌霄經(jīng)不住笑出聲,鐘離元玉伸出一只手指輕點它的鼻子,一輪光圈從它鼻尖暈開,小家伙突然開心起來,在草地上蹦蹦跳跳跑地歡快。

  兩人靜靜地躺著,許久,他翻身,目光專注溫柔??粗焖娜蓊仯L密的睫毛微微上卷,白皙的皮膚細(xì)膩光滑。她一雙眼睛生的極美,細(xì)長嫵媚,流轉(zhuǎn)生波,上陣殺敵時堅毅決絕,平日里一笑攝人心魂,現(xiàn)下她睡著,又是少見的安靜乖巧。

  鐘離元玉在她臉頰上親了又親,流連了許久,將她抱在懷里,讓她靠在他肩頭睡,他伸手?jǐn)堊∷?,將她環(huán)在自己懷中,一只大掌暖和著她的雙手。

  天空不知何時飄下幾片雪花,零零稀稀,雪線向他們蔓延過來,鐘離元玉指尖一點白光,光圈變成一道半透明的結(jié)界罩在兩人上方,幾片雪花被隔在結(jié)界外,他安靜地看著她的睡顏,撥開她頰邊幾絲散發(fā),抬眼看這越來越大的落雪,天地寧靜,時光仿如靜止,耳邊只有她淺淺的呼吸,和不遠(yuǎn)處斗斗在雪地里弄出的“沙沙”聲。

  它玩了一會,覺得累了,繞著結(jié)界跑了幾圈,圓乎乎的身子艱難地擠進(jìn)去,蹭了蹭凌霄,爬上她的膝蓋,又順著爬到鐘離元玉懷里,亮亮濕濕的鼻子嗅嗅他,趴在他懷中睡起來。

  雪越來越大,落滿了結(jié)界上方,等到堆積地足夠高了,又滑掉一些。寒風(fēng)呼嘯,滿天的鵝毛大雪繽紛而落,他就那樣坐著,懷里一人一狗,安靜祥和。若是此時有凡人見到,定會誤以為是上天遺落在人間的一個美麗的水晶球,那其中兩人美的不近凡塵,在冰雪茫茫中靜靜相守。

  等凌霄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另一幅景象。

  滿天的鵝毛大雪飛舞,片片雪花飄落,覆蓋了世間的一切,眼前的一片白茫茫蔓延天際,與蒼白的天連成一片。

  除了兩人所在的結(jié)界里沒有落雪,四處的雪積到了腳踝以上。

  斗斗早就在雪地中玩的不亦樂乎。它蹦地高高,“嘁一”下沒入雪堆不見,又噌一下跳出來,黑色的一只在銀白背景下特別扎眼,一下一下把雪地弄得好幾個洞,邊跳還邊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凌霄,明明是一只狗,卻快樂地像只小鳥。

  凌霄與鐘離元玉相視一笑,轉(zhuǎn)頭就不見了它。正要去尋,突然前方一個巨大的白滾滾的雪球隆起,大雪球抖了抖,變成一個大黑球。

  它蹦入了一個低洼處,愣是沒跳出來,被埋了好一會,只得幻化原型。大塊頭垂頭喪氣跑到凌霄跟前,身上的火焰無精打采掛著,讓雪壓沒了不少。

  不遠(yuǎn)處一道白光,北斗星君恍著身子趕來,難得兩位君上駕臨,他自是惶惶相待,先送了兩只助修煉的雪果,又派了一眾仙娥仙童左右伺候著,一路迎入仙齋,那雪果晶瑩剔透,臥在一個小仙童手上的盤子中,看了很讓斗斗錘煉余地。兩人本無意鬧出太大驚動,卻不想那北斗星君嗅覺敏銳已經(jīng)來迎,此時不好推脫,只得順勢入府一座。

  “你在想什么?”凌霄看他邊走還四處看看,好奇道,

  “我在想,當(dāng)初讓云中君處理魔族亡魂一事,是不是做錯了。”

  “嗯?”

  “我突然覺得,若是你名聲差點,可就給你給我都省了不少麻煩。”她不解,順著鐘離元玉的眼光看向左右侍奉的小仙童和小仙娥們,個個低著頭紅著臉…

  鐘離元玉是六界公認(rèn)的翩翩公子,俊雅風(fēng)流,自是走到哪里都吸光,但相君不兇的時候,也是六界少見的美人。

  “我想好了,你往后還是兇悍些好。”他認(rèn)真的思考了一下說到。

  凌霄,“…………”

  凌霄以為他只是說說,不想后來她霸道專橫,恃寵而驕的名聲傳地不亦樂乎,始作俑者正歡樂地抱著他的專橫娘子納涼。

  陌吟曾笑話過她,說她因為嫉妒吃醋,將天界的百花仙子貶去了下界仙山,她連天界有個百花仙子都不知道,更不曉得該嫉妒她些什么。凌霄這些日子并無到處生惡,可有些鍋背的莫名其妙,索性她不在意也從不澄清,那個往她身上蓋鍋的人便心安理得,凌霄惡事做的多了,大家便更加容易相信這些惡行是她做的,鐘離元玉把這些鍋往她身上引的時候沒費多大力氣,他不得不承認(rèn)凌霄悍名在外,便沒人敢惦記他,也沒人敢惦記她。

  可鐘離元玉是極其護(hù)短的,他的人,他可以敗壞她名聲,但你不能罵,他要的只是眾人對凌霄的一個看法,讓那些打著歪心思的人敬而遠(yuǎn)之,但絕不許別人說她一個不字。

  兩人在北斗星君的府邸小坐一會,又在他畢恭畢敬地目光下離開,送她回了白芷王城,鐘離元玉久久不愿撒手,她承諾了改日將那塊方氏壁送與他鑲在剛做的那把軟榻上,他才厭厭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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