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弱
“哼!”
庾亮一臉不屑的看著王慎之,這個家伙未免也太過狂妄。
一個未經(jīng)世事,連真正戰(zhàn)爭場面都沒有見過的紈绔子弟,竟然在我堂堂的征西將軍的面前大放厥詞,竟然還叫囂著問胡人何以破我山河?
簡直是荒謬。
庾亮甚至都懶得搭話,只是冷哼了一聲。
邊上的隨軍司馬看起來就要比庾亮圓潤許多,他是明白事理的,且不說王慎之此次是來迎娶他庾家女兒的這一層,就只是瑯琊王氏的身份,王慎之也是代表著身在建康的王導,再不濟也算是他的使者,還是要給些面子。
兩個門閥之間,現(xiàn)在還不是鬧僵的時候,尤其是荊州的陶侃還一直在上游虎視眈眈的關鍵時刻。
“慎小公子以為是為何呢?”
隨軍司馬很聰明,他這么說話,既沒有越俎代庖,逾越庾亮擅自回答王慎之問題的嫌疑,而且還完美的把這個問題給扔了回去,且看看這個傲嬌的小公子會如何回應。
“我不知道~”
王慎之瞥了一眼后面一臉肅殺的站著的五千精銳,低著頭幽幽的說道。
本以為把這么愚蠢的問題,拋給庾亮,以這個家伙的性格,會一臉剛毅的給王慎之來一個大甩鍋,說北胡不講道義啊,或者他們偷襲我中原之類的話,沒想好這個隨軍司馬雞賊的很,便只好一臉無賴的回答不知道。
“你說什么?”
庾亮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小子該不會是腦袋壞到了吧,明明一臉傲慢的問自己,這會被反問了,還說不知道,這都是什么神經(jīng)病玩家。
他剛剛被女兒庾嬌君熄滅的給她重新找個夫婿的想法,隨著王慎之的這句不知道,又涌上了心頭。
“我說我不知道啊,庾侯~”
王慎之提高了嗓門。
有的時候人真是奇怪,明明耳朵里都聽的清清楚楚了,還非要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再一臉驚詫的問一遍,這都是些什么奇怪毛病。
庾亮很是惱火,他覺得自己被戲耍了,還是被這么個看起來剛剛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給戲耍了,又呲楞一下的,把腰間懸著的寶劍抽了出來,指著王慎之說道。
“爾可是在戲弄本侯?軍前豈能兒戲?跪下~”
王慎之心里一驚,暗道不妙,他怎么就忘了一點。
自己的這個丈人可不是什么優(yōu)柔寡斷,泛泛之輩,尤其是在軍前的時候,那可是殺伐果決,不講情面的,這下子把他惹火了搞不好還真要被砍了都說不定。
而且看著庾亮的樣子,似乎是也大有此意,不然又是拔劍的,又是跪下的,別玩真的,王慎之可就慘了。
王慎之暗嘆一聲,人在屋檐下,那是不得不低頭啊,自己既然落在庾亮的地盤上了,那就只能乖乖站好,聽他的話了。
況且按著輩分講,庾亮既然是自己的丈人,那應該也算是父輩了,跪一下的,也就跪一下吧。
王慎之果斷的雙膝跪下,高聲說道。
“我有良策~”
“將軍,既然王慎之有良策,那就讓他說一說吧!”
隨軍司馬又不失時機的說道。
王慎之還真是有些佩服庾亮邊上的這個家伙,無論是說話做事,那真是滴水不漏,左右逢源的。
其實庾亮也真的不是想要就地斬殺王慎之,雖說剛才給自己女兒換夫婿的想法在腦子里閃了一下,可若是真要實施起來還是比較困難的。
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他還是很了解的,那真是把自己倔強的性子學的好好的,要是真的強行把她看上的這個男人給宰了,還真說不準這丫頭會不會直接就跟他翻臉。
這會聽了隨軍司馬的話,也就算找了一個臺階,忙不迭的把手上的佩劍向下穩(wěn)了穩(wěn)。
雖說殺他是不打算殺了,但是,消消這小子的氣焰還是要的,不然這以后自己的嬌兒嫁到他們王家,還不被這個家伙欺負死,連軍中校場都敢闖的家伙,他可不覺得是多善的人物。
庾亮抬了抬下巴,示意王慎之可以說了。
“我朝自建武立,歷元,明二帝,至當今陛下,已有三世,然國事飄搖,如履薄冰,外敵環(huán)伺,危如累卵,何也?”
王慎之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突然說出這么慷慨激昂的話,跪下去的身子,不覺見已經(jīng)站了起來,一邊說著,一邊沿著庾亮點將臺的臺階一步一步的向上走著。
“兵弱,兵疲也,兵弱,則國弱,兵疲,則國?!?p> 從317年東晉立國,到現(xiàn)在的329年,東晉這江南一隅的國土上,基本是隔兩三年就要打一次仗,再隔兩三年,又要打一次仗,都沒有停過,士兵苦于內(nèi)戰(zhàn)久已,哪里還有什么力氣去抵抗外敵。
至于兵弱,王慎之接著說道。
“兵弱,無非弱者有三,士氣不振,勢弱也,糧餉輜重不足,力弱也,軍械不備,器弱也?!?p> 晉朝一直都崇尚部曲私兵,國家基本都沒有正規(guī)的軍隊,真是打起仗來,各為其主,心思不齊,士氣就很是低迷,至于糧草輜重,且不說軍餉了,打仗的士兵,連飯食都無法高效充足的供給,吃不飽飯,士兵哪里會有力氣去打。
再就是軍械,北方胡地,盛產(chǎn)匈奴馬,此馬壯實強悍,沖擊力極強,就是吃飽了飯的士兵,舉著盾牌也基本不可能直面這種馬的沖擊,何況是疲弱饑餓的晉軍,見著敵方如黑云一般直接壓上來的騎兵,就直接全線潰散了,還怎么可能打的贏。
王慎之的越說越激動,一時間底下站著的士兵,有的竟然都開始啜泣起來。
庾亮沒有想到,本以為想要在眾軍面前,讓這個王慎之乖乖聽話的,結果他竟然一席話如此的鞭辟入里,直指朝廷核心,就是身為征西將軍的自己,有些想法還沒有他來的深入,不覺心里對王慎之的看法有了一些松動。
可他畢竟是一軍之帥,看著自己手下的雄雄之兵,竟然被王慎之三句兩句的說得都開始哭了,臉上很是掛不住,又揮舞起手中的寶劍,伴隨著鼓聲。
可這次這些兵的心理防線完全被王慎之打散,全然沒有了剛才的神氣,吶喊的氣勢也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