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寬醒來的時候,張柬之雙手托著面頰在床邊看著他,小小的人兒,瘦瘦弱弱的,讓李寬感覺十分好笑。
“誰讓你來看著我的?”
張柬之忽閃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歪了歪腦袋,說道:“我母親讓我來看著殿下,母親在陪著幾位先生和一個中年大叔,給他們沏茶。”
李寬笑了笑,摸了摸張柬之的小腦袋,說道:“行了,我已經(jīng)睡醒了,你自己去耍子吧,你不是喜歡聽青竹先生的課嗎?還不趕緊去?!?p> 張柬之趕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一溜煙跑了。
在書院好處多多,最大的好處,自然是可以到處蹭課,張柬之是個聰明的孩子,趁這機會到處蹭課,沒事還給講課累了的先生們端茶倒水,書院的先生們都喜歡這個機靈的小子,也就隨他去了。
李寬伸了個懶腰,晃了晃腦袋,誰能知道隨便撿一對母女,就是傳說中的張柬之與張氏?史書上對張柬之的出身來歷諱莫如深,只怕犯了為尊者諱的毛病,一筆帶過都沒有,直接抹殺了,畢竟人家是一國宰相,聲威赫赫,誰敢不給面子。
不過這小子不用受苦了,倒是落進了書窩里,也不知時好時壞。
李寬整理了一下衣衫,邁步走出了房間。
過不大會,來到了那棟閣樓,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閣樓原本放匾額之處,是一片空白,他是打算等虞世南書法大成之后,讓虞世南書寫的,如今上面橫著一塊牌匾,上書三個大字:清瀾閣。
那熟悉的飛白,很明顯是李世民的手筆。
李寬暗自可惜了一番,旋即又高興了起來,御筆親書,可比書法大家值錢多了,而且李世民一手飛白堪稱老道,用筆卷曲飛動,點畫絲絲露白,體態(tài)婉轉(zhuǎn)逶迤,一似游霧崩云,又近乎羅衣從風(fēng),皆如衣帶翻飛飄舞。
李寬搖頭晃腦的看了一會,這才走進清瀾閣,還未上去,便聽到李世民爽朗的笑聲,似乎聽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
“朕聽聞辯才和尚手上有書圣真跡《蘭亭集序》,讓他獻出,這老和尚稱年深日久,又幾經(jīng)戰(zhàn)亂,不知此帖的下落,讓朕好生失落,朕早晚要找到書圣真跡,不然豈不抱憾終身。”
李寬聞言,不由翻了個白眼,真是親爹,為了一副書圣真跡,朝思暮想了二三十年,屢求不得而必欲得之,召辨才面問再四,辨才均以亡佚對,直到貞觀二十三年,房玄齡獻計,讓蕭翼跑到辯才和尚那里,蕭翼設(shè)計騙走,獻給了李世民,搞的辯才和尚郁郁而終。
不過那可是書圣真跡,李寬都動心了,老和尚不事生產(chǎn),又不是什么佛門大德,天天沒事想著《蘭亭集序》干嘛,實在是暴殄天物,這種好東西,落在自己手里才是物盡其用。
李寬雙眼冒星星,恨不得現(xiàn)在就跑到廟里,把《蘭亭集序》找出來據(jù)為己有。
上了樓,李寬發(fā)現(xiàn),閣樓上的四人正在研習(xí)書法,虞世南在奮筆疾書,其他三人不時點頭,指指點點,說說笑笑,張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唯恐唐突了皇帝,連大氣都不敢喘。
“山長的書法愈發(fā)的老辣了,”李寬上前,張口就來,“書之中虞書巧,體法自然歸大道。不同書圣只攻行,豈類蔡邕惟創(chuàng)白。形勢素,筋骨老,父子君臣相揖抱。孤青似竹更颼飔,闊白如波長浩渺。能方正,不隳倒,功夫未至難尋奧。須知孔子廟堂碑,便是青箱中至寶?!?p> 虞世南手下一抖,一副好字頓時出現(xiàn)了瑕疵,李世民嘴角抽動,李綱雙目圓整,孔穎達錯愕不已。
張氏也是飽讀詩書的才女,聞言一手扶住肚子,忍得很辛苦。
啪!
“哎呦!”李寬抱著腦袋,上面鼓起了一個大包,卻是虞世南氣的直接拿那桿筆當作暗器,扔了過來。
“您打我干嘛!”
“臭小子!”虞世南咬牙切齒,他就算是再自大,也不敢類比書圣、蔡邕,李寬這小子比捧殺還要陰險。
“老夫的字什么樣,輪的著你小子來評頭論足?”
李寬擦了擦腦門的墨汁,雙手一攤,無奈道:“滿大唐的讀書人,能有幾個有您老人家的書法造詣?歐陽詢老先生或許能與您一較高下,至于其他人,不過是插標賣首爾。”
此言一出,頓時惹了眾怒,虞世南還未開口,李世民抄手就是一根筆,狠狠的砸了過來,孔穎達氣的上前就拽住了李寬的衣領(lǐng),連問自己的書法怎么就是插標賣首了,老李綱倒是淡然,老人家活了八十多歲了,早就看淡了。
李寬左沖右突,最后藏在李綱身后,幾個人顧忌老人家的身子,不敢下手,一個個瞪著他。
“我說的可是實話,不信你們問張氏?”
一旁的張氏終于承受不住這種壓力,嘎吱一聲抽了過去。
李寬嘴角抽了抽,無奈道:“好吧,又是一個沒用的。”
“好了好了!”李綱打圓場道:“都多大的人了,陛下是一國之君,你們也是名臣大儒,何必跟一個孩子過不去,傳出去豈不丟人?”
虞世南雖然面上惱怒,但是心里歡喜,李寬這首詩算不得多好,吹捧之詞溢于言表,但是對于他書法的認同,讓他很是受用。
隔日,滿長安盛傳虞世南書法大成,堪比書圣蔡邕,隨之便是那首稱贊虞世南的詩,一時間長安轟動,每日里前往清華書院求字者不計其數(shù),見解還帶動了煙波蕩的經(jīng)濟,實在是一舉兩得。
至于誰傳出去的,據(jù)說是有一天虞世南在屋里高興,奮筆疾書,口中念念有詞,不經(jīng)意間被一個丫鬟聽了去,那丫鬟出去采買,不經(jīng)意間跟絲綢鋪的老板說了那么一嘴,那絲綢鋪的老板不經(jīng)意間跟自己的客人提了那么一提。
幾個不經(jīng)意,造就了虞世南的威名。
“老家伙,實在是太不地道了!”李寬憤憤然,什么不經(jīng)意,這老家伙就是故意的,這年頭流行錦衣不夜行,自己的名頭當然要揚一揚了,尤其是這詩詞是著名親王李寬李西楚所作,更值得大書特書。
虞世南這老家伙就是借助自己登上了這輩子的巔峰。
“十幅字!”李寬惡狠狠的道,可能覺得自己吃虧了,旋即話鋒一轉(zhuǎn),大喝道:“一百幅,少一幅小爺跟你沒完!”
虞世南坐在山長位置上,看著上躥下跳的李寬,一臉的不以為然,百幅字罷了,一點點寫早晚能寫完,反正自己現(xiàn)在除了教書育人也沒別的事情,朝堂上的差事早就卸了,沒事練練字也挺好。
“依你依你,都依你!”虞世南品著香醇的茶水,慢條斯理的道:“你以為老夫閑的沒事,真是給自己揚名嗎?”
李寬錯愕,旋即一想就明白了,這老頭是想借助自己的名頭,給書院造勢,讓人們對清華書院有一個清醒的認知。
一位當代書圣做山長,一位當代文宗做祭酒,次一點的也是孔穎達這種名滿天下的大儒,而且書院一年招生一次,多好的機會??!
這種書院不去,還去什么書院?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古人誠不欺我也!
李寬心中感動,嘴上卻硬的很。
“我不管,說一百幅就是一百幅,不是九十九幅,也不是八十幅!”
李寬耀武揚威了一番,瀟灑離去,眼角有淚水漣漣,自己何德何能,讓兩位耄耋老者為自己奔走呼號。
天工造物
十五萬字了,有沒有要打賞一下的大佬,沒有過會我再問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