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江并沒有直接教授左胤,按照他的話說,他自己也還不夠格,或許武力能夠獨占鰲頭,可是,論智計,他不如左家一位太上長老遠矣。
而此人,是當年與左家先祖一起打江山的老前輩,為左家先祖出謀劃策,從微末崛起,一路殺到如今的模樣,不過在左家安定下來后,這名太上長老就歸隱了,最多每一任的家主能在他那里得到一些指點而已。
千萬不要小看智謀這方面的東西。
江湖并不只有打打殺殺,如果認為空有一腔實力與熱血就能立足,那便大錯特錯了。
須知,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總有人比你更強。
那些傳承了千古萬載的家族,或許最強的戰(zhàn)力并沒有多強,可是,勝在經(jīng)營有道。
當一個勢力與其他各種勢力都有利益關(guān)系,各種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就算有一個十分強大的存在想要動這個勢力,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如果只身一人,與那些大勢力一點利益關(guān)系沒有,煢煢獨立,就算武力值逆天,但你真觸怒了惹不起的存在,就不是一個勢力大出血那么簡單了,那就該是你這個人大出血,說不得還會丟掉性命!
縱橫之術(shù),你可以不認同,但不能不清楚!
這,是一個家族興衰的關(guān)鍵。
左懿,在左家就充當一個這樣的角色。
他在左家藏經(jīng)閣潛修,但對于左家卻時刻沒有放松關(guān)注。
小事情家主可以自己做主,但是有關(guān)家族未來的大決定,卻必須要左懿知曉過目。
看似垂簾聽政,可是每一任家主都認同這項先祖留下的規(guī)定。
這無關(guān)家主尊嚴,而關(guān)乎家族興衰,若非左懿的存在,好幾次,幾任家主都差點做出看似正確,可最后都證實差點將左家推入深淵的決定。
左懿曾說過,若誰能得他真?zhèn)?,他自會放?quán),并且放心地離開左家,云游四方。
可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做到。
如今坐在左胤面前,佝僂著背脊,白發(fā)蒼蒼的老者,就是左懿。
他臉上的皺紋深得好像能藏下左家的歷史,當然,他也確實見證了左家的歷史。
按照左江所說,左懿當年很少出手,若非生死關(guān)頭,都充當著幕后角色。
在當年歸隱時就是和如今左江一樣的造化境武皇,過了百余年,左家老人都猜測左懿已經(jīng)是臻至通天境的武仙了。
不過這也只是猜測,再者說,戰(zhàn)力也不能以境界劃分,就說左江,年少起便同階無敵,如今造化境,卻能與通天境武仙戰(zhàn)斗而不敗,這在整個昆侖界,都是極其少見的。
左江也不知如何請動了這位少說活了數(shù)百年的老古董,請他指點左胤縱橫之術(shù)。
立侍左懿左右,左江給左胤使了個眼色,示意后者不要亂說話,多聽多學,不要觸怒了左懿,然后給左懿行了個禮,恭敬地退出了房間。
那左懿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一直不說話,低垂著腦袋,好像是在看著面前擺著的書卷,又好像神游天外。
左胤不敢失禮,便一直跪坐在左懿對面,恭恭敬敬。
良久,才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定力不錯?!?p> 然而,左胤其實是在精神世界里看小說,推薦票漲得慢不說,本章說和收藏都少,想互動都找不到人。
而左胤把這個歸結(jié)為作者太次,才Lv1而已,如果換個白金大佬,說不定自己第一天就把命運之眼全部解鎖,還用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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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道聲音,左胤退出了精神世界。
“老祖謬贊了,老祖如此高齡尚能安坐如泰山,若小子連這片刻也無法忍受,不僅愧對父母栽培,也愧對家族寄予的厚望?!弊筘氛f話滴水不漏,可謂謙卑到了極致。
左懿抬起頭來,審視左胤。
對上那瞳孔,左胤一下子失了神,那竟是一雙沒有瞳仁的眸子,整個眼珠都是一片渾濁的白色。
看一眼,竟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自己的心思都不受控制,這讓左胤大為驚駭。
這修為,絕對比左江還強大,是不是武仙不敢說,但絕對超過了造化境!
好在,只是一瞬間,左懿就收回了目光,眼皮耷拉下來,遮住了眼珠。
看著僅僅只是呆住的左胤,左懿心中暗暗點點頭,可表面不動聲色:“早先曾聽說過,被譽為最強的一任家主的左江,生下的兒子卻敗絮其中,難堪大任,今日一看,倒也不盡然。”
左胤回過神來,只覺得背后衣衫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如果當時左懿存了殺念……
左胤連忙低下頭,更加恭順:“人都是會變的,盡非圣賢,無人能一生無過,死了一次,讓我明白了許多,生命的價值,生命的重量,都不是我輩可以妄加揣度的?!?p> “是啊……你很不錯?!弊筌颤c點頭,這次竟然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欣賞。
當然,左胤不清楚這位老祖的脾氣,但是左江卻知道,這一句“不錯”,代表著什么。
左懿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說,而是話鋒一轉(zhuǎn):“我問你,姚家若是害怕我左家強大,雷霆一擊,欲在藺家得到消息前消滅我左家,你會如何?”
唔?這彎也太大了吧?
稍作思考,左胤有些不確定地問:“敢問老祖,是問我站在個人角度,還是家族角度?”
“個人如何,家族又如何?”
“若是個人,我會跑,若是家族,我會帶著大家一起跑?!弊筘酚行┎缓靡馑嫉亻_口,但是目光認真。
左懿一愣,似乎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答案,一時間竟有些感興趣。
“何解?”
左胤點點頭,一字一句地闡述自己的想法:“若是我個人,我不敵如此強大的對手,我要么跑,要么留下來送死,或許留下我能換掉幾個與我同階的姚家人,但是我覺得不值。
人活下來什么都有可能,人死了就什么也沒了。
至于家族,既然您說姚家要發(fā)動雷霆一擊,那么就證明姚家有覆滅我左家的力量,既然如此,還是那句話,留下來是死,就算能讓姚家也元氣大傷,可終歸是不值得。
只有活下來,才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左懿不置可否,而是繼續(xù)問:“若左家不能盡數(shù)離開呢?”
這次左胤不假思索:“那便從修為最高的人開始,留下斷后,拖延時間,為家族中青壯一代逃生爭取機會。”
“為何不是相反,要知道修為高的人更容易逃脫?!?p> “修為越高,意味著占用家族資源越多,這等生死存亡的時候,正是這些人體現(xiàn)價值的時候,這是其一。
修為越高,意味著潛力越小,更進一步的可能性也越小,而且人是越活越惜命的,逃走之后,大部分人都不會有報仇的心思,只想找個地方隱居下來,就算有報仇的心思,可是如果修為不能有突破,如今怎么樣,日后還是一樣的結(jié)果。
而青壯一代,潛力無限,而且滿懷熱血,代表著無數(shù)可能性,他們的強大,才是一個家族繁榮昌盛的關(guān)鍵,是以他們活下來,更有價值,更有意義。
少年強則家族強,這是其二!”
“少年強則家族強……”左懿喃喃重復這句話,不知心里在想著什么。
良久,左胤長嘆一口氣:“你合格了,你比我想象的更優(yōu)秀,可以說,你的思想很超前?!?p> 左胤心里微微一笑,但是嘴上卻很謙遜:“老祖謬贊,這么說,我的決定是對的嗎?”
“正確與否我也不知道,畢竟沒有遇上這樣的事情,我也希望,不會有驗證它的一天出現(xiàn)?!弊筌矒u搖頭,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定然是比你父親更有見地的,你可知他當年如何回答我?”
左胤有些好奇:“望老祖告知。”
左懿冷笑一聲:“那莽夫說,就是身死,耗盡左家底蘊,也要帶著左家從姚家身上咬下一塊肉!
他竟然以為我是在考驗他的斗志!
若非那時他已經(jīng)是我左家在南域的臉面所在,我早把他揍出去了!”
左胤憋住笑,看來自己這便宜老爹,從小就是這幅德行啊。
“你的答案和之前歷任家主比起來,孰高孰低,我不敢說,可是你的答案是最合我胃口的,甚至我對于你能夠傳承我的縱橫之術(shù),如今也有了一些信心?!?p> 左胤要是還聽不懂這話的意思,那就真的白費了前世摸爬滾打的經(jīng)歷了。
當即附身磕了一頭,道:“定不辜負老祖厚愛!”
但沒想到,左懿卻擺了擺手:“先不要那么鄭重,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考驗?!?p> 說完,在左胤疑惑的目光中,左懿遞給后者幾封信。
看完那封信,左胤面色難看。
這應該就是那個想要攀附左家,把女兒給左江當妾的小家族,這女人在心中詆毀藺瑜,言語間充斥著挑撥離間之意,就連左胤也看得心中厭煩。
“老祖,這……”
左懿呵呵一笑:“這些小家伙想要張羅左江的子嗣問題,我念在左家的份上,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可會怪我?”
“老祖言重?!弊筘窊u搖頭,他哪敢啊?
“這些信,都會拿來給我先過目,我看過后才會送到左江那里,有一些言辭過激的,都被我截了下來。
說實話,這女人很傻,這家族也很傻,他們錯誤的估計了左江對于藺瑜的感情,以為左江早就對無法生育后代的藺瑜感到厭煩,是以敢如此妄言。
而且他們的能力也配不上野心,想要崛起的家族,焉能靠賣女兒?
如果讓左江那小子看到,說不得就把這個小家族給滅了?!?p> “那老祖給我看這些信件,又是何意?”左胤有些疑惑。
左懿瞇著眼睛,和善地笑著,說的話卻讓左胤生寒。
“左江不會滅了這個家族,但這個家族必須滅,這是保存我左家的顏面,也是對你母親藺瑜的一個交代?!?p> 左懿笑呵呵地看著左胤:“交給你來辦,沒問題吧?記住,只許一個人,至于你是硬剛還是耍陰謀,便看你的能耐了?!?p> 看著似是有些猶豫的左胤,左懿嘆了口氣:“以家族為單位的爭斗,從來都是如此殘酷,你拒絕,我也不怪你?!?p> 可沒想到,左胤卻是站起身來,鞠了一躬:“于公于私,這樣的家族都不該出現(xiàn)在我眼前,感謝老祖賜予小子機會?!?p> “定,覆滅這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