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木屋離開,洛輕寒便去了風(fēng)雪閣。
自從上次在弋泠歌府上和花娘見過一面之后,洛輕寒便沒有見過花娘。再加上這些日子她因云裳坊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倒是忘了先前說要去風(fēng)雪閣看花娘的事情。如今云裳坊走上正軌,她只需每月將新的成衣樣式交到云陽手上即可。
想來,這是洛輕寒第二次來風(fēng)雪閣。上一次,她是以男子的身份正大光明進(jìn)去的。而這一次......
果不其然,剛踏進(jìn)風(fēng)雪閣的大門,就被攔住了。
“喲,這是誰家的姑娘啊,怎么跑到我們風(fēng)雪閣來了。莫不是來找你的小情郎?!?p> 老鴇笑得花枝亂顫,跟在她身邊的幾個姑娘也是不住的掩嘴失笑。像他們這樣的風(fēng)月場所,見慣了前來生事的小娘子,若是每個都讓她們進(jìn)去,那還得了。
“媽媽想多了,我還沒成親。”
“沒成親?”老鴇不由疑惑,沒成親來她風(fēng)雪閣,莫非......老鴇眼神一亮,臉上堆滿了笑容。她一邊笑還一邊搖著扇子圍著洛輕寒轉(zhuǎn)圈圈,似乎是在對她這件即將要投入風(fēng)雪閣旗下的商品估價。
洛輕寒心中暗想:這老鴇的眼神,怎像是在看待貨物。
“不錯,是個好苗子。不知姑娘年方幾何,家住何處,可有父母姊妹?v
“你問這個做什么?”
“姑娘一人獨(dú)自前來,既不是來尋小情郎的,那便是來賣身的。我風(fēng)雪閣雖然做的是青樓的買賣,但里面的姑娘一應(yīng)出處,都需清清白白?!?p> 洛輕寒無語,還真把她當(dāng)做是來賣身的了?!皨寢屜攵嗔?,我既不是來尋情郎,也不是來你風(fēng)雪閣賣身的?!?p> 老鴇一聽,頓時臉色就有些不好?!澳悄阋粋€姑娘家來風(fēng)雪閣有什么事?”
“找人?!?p> “找誰?”
“花娘?!?p> “唉喲~”老鴇聽完頓時就笑得前俯后仰?!皨寢審那爸恢滥腥讼矚g我們花娘,沒想到如今連女子都喜歡?!?p> “咯咯~咯咯~”
旁邊的幾個女子聽見了,掩著嘴咯咯直笑。
洛輕寒抽了抽嘴角。感情人家把她當(dāng)成了百合。
“我是雪公子的侍女。今日我是奉了我家公子的命,前來傳幾句話給花娘姑娘?!?p> 那老鴇一聽洛輕寒是弋泠歌的侍女,忙收了臉上玩笑,對洛輕寒的態(tài)度也變得恭敬了幾分?!霸瓉硎茄┕拥氖膛?,不好意思,媽媽我剛才開個玩笑,姑娘別介意?!闭f完,又對身邊的丫頭吩咐了一聲,“杏兒,你帶這位姑娘進(jìn)去?!?p> 杏兒回了聲是便領(lǐng)著洛輕寒上去了。
洛輕寒心想:想不到阿雪這么好用,不知道她如果說阿夜會不會更好用?下次一定要試試。
不多時,洛輕寒就被領(lǐng)進(jìn)了風(fēng)林院。
見洛輕寒前來,花娘自是欣喜,忙請洛輕寒進(jìn)去坐了。
“輕兒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閑來無事,便過來轉(zhuǎn)轉(zhuǎn)?!?p> 紅衣在一邊規(guī)規(guī)矩矩的奉茶。
“聽聞前幾日云裳坊的事是你在后面出謀劃策?”
“你知道了?我本來還打算親自跟你說的。”
花娘點(diǎn)點(diǎn)頭?!班?,前兩日泠歌跟我說了?!?p> 洛輕寒微噘了一下嘴,裝作不滿道:“阿雪她前兩日又背著我來風(fēng)雪閣了,我怎么不知道?!?p> 花娘茶杯送到嘴邊的動作一頓,紅衣給洛輕寒添茶時不小心溢出了杯。這話,任誰聽了都像是妻子在責(zé)備她的丈夫背著她在外面偷腥,趁她不在私會小妾。
“怎么了?”問完還好心提醒?!凹t衣,你茶溢杯了?!?p> “哦~哦哦?!奔t衣又忙去整理桌上的溢出的茶漬。
花娘則是繼續(xù)喝著手里的茶,只是臉上卻是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什么時候,泠歌見她居然要背著別人了?
洛輕寒絲毫不覺自己剛才說錯了話?!盎铮乙娔隳樕缓?,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讓阿雪來給你看看?”
“我沒事?!?p> 紅衣聞言嘟囔了一聲:什么沒事,明明先喜歡......
“紅衣,下去?!甭遢p寒還沒聽清,就聽花娘一聲呵斥。
紅衣立即噤了聲,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花娘,紅衣剛剛說什么?”
“沒什么。對了,說來最近是有一事讓我憂心?!?p> “什么事,不妨說給我聽聽,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p> 見洛輕寒面帶憂色,一臉真誠的看著自己,花娘心中忽的一暖,方才被洛輕寒無心的一句話帶來的不適也退了些去。
“過幾日,便是京城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了。媽媽說,若是今年我拿不到魁首,便要將我將為二等姑娘。如此,便由不得我賣藝不賣身了?!?p> 洛輕寒一聽,頓覺得那老鴇可惡至極。人家憑本事賺錢養(yǎng)活自己,說好的只賣藝不賣身,現(xiàn)在又要讓人家去接客,這不是逼良為娼嗎?
“花娘,我們現(xiàn)在就走,我讓阿雪和阿夜為你贖身。這風(fēng)雪閣咱不待了,你跟我去住碧水灣?!甭遢p寒說到替花娘贖身,不由愣了一下。不對啊,以花娘和阿雪他們的交情,若是花娘不想待在風(fēng)雪閣,以他們倆的實(shí)力,花娘不會至今還待在風(fēng)林院。除非,花娘不愿走......
“花娘,你?”
花娘知道洛輕寒想問什么,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為什么,風(fēng)雪閣難道還比阿雪的院子或者阿夜的王府好嗎?”
花娘心中苦笑,當(dāng)然沒有。她自然愿意住到泠歌府上,可是前提是泠歌心中有他。這是她的驕傲。至于夜王府,她本就出自夜王府。她的去留,還由不得她自己。
“曾經(jīng),有個人跟我說,喜歡我的琴?!?p> “所以,你為了那個人的一句話就留了下來?”
“是。”
“那你可以去找他啊,既然他喜歡你的琴,哪里不能聽琴,非要來這風(fēng)雪閣聽。”
“因?yàn)槌孙L(fēng)雪閣,我哪里也去不了。”
“怎么會哪里也去不了,阿雪,阿夜,還有我,我們都可以幫你啊!”
“輕兒,你不明白?!?p> 洛輕寒想了想,突然道:“花娘,是不是因?yàn)槟阆矚g那個人,而他家有嬌妻,只能抽空來風(fēng)雪閣聽你彈琴?”除了這個理由,洛輕寒想不到其他。
花娘并未反駁,因?yàn)椴还苈遢p寒怎么問,她都不會說出真正的理由。花娘的沉默不語,讓洛輕寒心中更加堅(jiān)信這個理由。她不由在心中將那個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什么腳踏兩條船,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賤男等等諸如此類......
“好吧,既然如此,我便不問了。只是,你與我說說那花魁大賽的事,也許我能幫上什么忙也不一定?!?p> 于是,花娘便將花魁大賽一事細(xì)細(xì)說與洛輕寒。
一連好幾日,洛輕寒都在想該如何幫花娘在花魁大賽中取得勝利。
花娘擅琴,自然要以琴為首??墒牵羰莾蓤龆际潜硌萸偎?,又未免太過單調(diào),毫無新意可言。聽聞,花月樓、月下坊、云夢軒里也有不少出色的姑娘。不說別的,就說那云夢軒的冰弦姑娘。聽說她可是彈得一手好箏,阿雪還曾特意跑到云夢軒去聽她的箏。
所以,若花娘單憑琴藝,恐難在花魁上賽上脫穎而出。
洛輕寒想了好幾日,還是沒能想出個頭緒來。心中不免有些煩悶。
“怎么了,輕兒是為何事煩悶?”
“花娘要參加花魁大賽了,這事你知不知道?”
弋泠歌聽了,心中了然?!彼阅氵@幾日待在碧水灣,也不出門,就是在想這件事?”
“嗯?!?p> “以花娘的才藝,你不必為她擔(dān)憂?!被锴偎嚾绾?,弋泠歌最為清楚,他對花娘的琴藝十分自信。
“可我前幾天去風(fēng)雪閣,聽她的語氣,好像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弋泠歌敲了敲洛輕寒的額頭,輕聲道:“你呀,腦子里到底裝了多少東西,一個云裳坊還不夠你忙的,又想去摻和一下風(fēng)雪閣的事?”
洛輕寒吐了吐舌頭?!澳沁€不是聽花娘說若是這次花魁大賽拿不到魁首,就要被將為二等姑娘?!?p> “這事她倒是沒和我說過?!?p> 洛輕寒又道:“我說給她贖身,讓她來碧水灣和我一起住,結(jié)果她不肯,非要待在風(fēng)雪閣。真不知道那個男子給他灌了什么迷魂藥?!?p> 弋泠歌突然問道:“什么男子?“”
“我也不知道,花娘沒和我說。她只說那男子喜歡聽她彈琴,若是離了風(fēng)雪閣,他要想聽她彈琴了,就不知如何找她了?!?p> 弋泠歌一聽,喜歡聽她彈琴,這說的不就是自己嗎?
洛輕寒那邊還未說完,只聽她接著道:“我看啊,花娘分明就是喜歡那個男子,舍不得那個男子。我就不明白了,那男子有什么好。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家里有一個,還要去風(fēng)雪閣撩撥花娘,典型的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不折不扣的大渣男?!?p> 弋泠歌的那個臉啊,此時簡直比鍋底都黑。他冤??!明明他心里只有眼前這個人,對花娘無意,家中也沒有嬌妻,更沒有在外面沾花惹草??墒撬偛荒芘艿铰遢p寒跟前跟她說:輕兒,你說那個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渣男就是我。
“輕兒,你別說了?!?p> “為什么不說,那個混蛋自己做了陳世美,我還說不得了。家里有一個還不夠,還要去外面招惹人家姑娘。她妻子當(dāng)初真是瞎了眼,當(dāng)初怎么就看上這么一個花心大蘿卜?!?p> 洛輕寒最討厭就是這種男人。明明娶了妻,還要在外面找小三。世人都道小三可恥,可若是那些男人都一心一意的對待自己的妻子,哪里還有小三什么事。洛輕寒絲毫沒察覺,她已經(jīng)將這件事上升到了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之間的情感故事了,而她自己還是這個事件當(dāng)中的一員。
“輕兒,住口?!?p> 弋泠歌這一聲嚴(yán)厲的斥責(zé)之聲突然傳出,洛輕寒就被嚇到了。她何時見過弋泠歌對他聲言厲色?她看見的他,在任何時候,對任何人,都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就像是春天拂過的微風(fēng),夏天飄灑的細(xì)雨,秋天飄揚(yáng)的落葉,冬天飛落的雪花。
“阿雪~”
弋泠歌也后悔剛才不該這么大聲的和洛輕寒說話,可是聽到洛輕寒剛才那句他妻子瞎了眼,他實(shí)在忍不住了。
他可以理解她說他朝三暮四,因?yàn)樗涣私鈱?shí)情,他以后慢慢跟她解釋就行了??墒撬麩o法忍受她說自己瞎了眼。雖然,他從未表達(dá)過對她的喜歡,但是他們倆如今的關(guān)系,和普通情侶有什么區(qū)別?
她總是親切的喚著他阿雪,對他依賴,信任,跟他撒嬌,為他吃醋。而他,也對她十分歡喜。雖然,他知道,她可能只是失憶了,才把別人錯當(dāng)成了他??墒沁@些日子以來,他們之間的一點(diǎn)一滴都是真實(shí)存在的不是嗎?所以,他相信她也是喜歡自己的。所以,他怎么能容許她說自己是個瞎子。
“對不起,輕兒,我......剛才......我......”
弋泠歌還是第一次這么手足無措??粗遢p寒眼睛里對他的懼意,他心中倏的一痛。他突然伸手將她一把抱住。
洛輕寒被弋泠歌摟在懷里,臉貼在他柔軟的白衣上,突然覺得,這個懷抱與夢里的那個有一絲不同,但又有些相似。一時之間竟然讓她有些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