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在一旁咯咯直笑,還忍不住張口說道:“姐姐昏迷的這幾天,可都是泠歌公子照顧的呢。除了換衣上藥清潔之外,泠歌公子可都是親力親為。每日的湯藥都是公子親自熬制,就連姐姐現(xiàn)在喝的粥,也都是泠歌公子先前吩咐廚房備著的。姐姐不知道,府上的人都說,若非泠歌公子真心愛慕姐姐,哪會這般相待?!?p> 洛輕寒不覺有些臉紅,原來這幾日都是弋泠歌在一直精心的照顧她。想必,她受傷,他一定擔心壞了吧??捎忠幌氲街袂啵遢p寒又覺得心里悶悶的。難道,他真的對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不然為何紅衣會說這幾天都是阿雪照顧她。
見洛輕寒臉色忽然有些不對,弋泠歌擔憂道:“怎么了,是燙著了,還是覺得哪里不舒服?”
“沒有?!?p> 一碗粥差不多喝完了,弋泠歌這才想起剛才洛輕寒似乎叫了他一聲?!皩α?,輕兒剛才想和我說什么?”
洛輕寒看著弋泠歌臉上的倦色和略有些褶皺的雪衣,又想著方才紅衣的那一番話,原本之前想說的話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皼]什么,只是想謝謝你。”
“傻瓜,跟我你還說什么謝謝。以后莫要再說這些客套話了,你只需好好養(yǎng)傷,將身體養(yǎng)好,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好了,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泵嗣遢p寒的頭,弋泠歌這才起了身,還不忘一邊吩咐紅衣:“輕兒若是有什么事就立刻叫我。”
剛走至門前,洛輕寒突然喊道:“阿雪?!?p> “怎么,輕兒可是有事?”
洛輕寒沒有說話,正當弋泠歌抬腳準備往外走時,她又突然說道:“阿雪,能否幫我買支笛子?!耙娺龈铔]有答話,她又補充道:“我現(xiàn)在也彈不了琴,所以想吹會兒笛子解解悶?!?p>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弋泠歌才答道:“我知道了,稍后會讓福伯給你送過來。”
“謝......”剛說了一個謝字,洛輕寒便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便改口道:“那你也去休息吧,想來這幾日你也沒休息好,可別到時候我好了你卻累病了?!边龈柚弧班拧绷艘宦暎闾_出了屋子。
洛輕寒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一下子倒在了背后的枕頭上,忍不住“嘶”了一聲。幸好是弋泠歌特意吩咐準備的軟枕,比平時還多加了一層棉花,不然,這下她可有的疼了。
“你說你怎么就這么慫呢,問一句又怎么了,怎么感覺像是做賊似的?!?p> 站在門外還未離開的弋泠歌聽到屋內(nèi)傳來洛輕寒的自言自語,臉色越發(fā)的難看起來。
不多時,福伯真的送了支通體翠綠的笛子過來。洛輕寒接過一看,發(fā)現(xiàn)正是她還給竹青的那支,上面的蝴蝶穗子還輕輕晃動著。
“福伯,泠歌,他可有說什么?”
“公子只是讓老奴將這笛子送來給姑娘,并沒有說什么?!?p> “知道了,多謝福伯?!?p> “那老奴就先出去了,姑娘好生歇著。公子這些天因為姑娘受傷都沒怎么休息,如今姑娘醒了,公子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p> “嗯?!?p> 洛輕寒原本是想問一問福伯,這笛子怎么會在弋泠歌那兒,誰知弋泠歌卻什么也沒說。當時她將這笛子已經(jīng)還給了竹青,如今他卻將笛子留了下來,自己卻走了,這是何意?還有弋泠歌,洛輕寒總覺得自己對不住他。明明答應(yīng)了要試著喜歡他,可是到頭來卻為了竹青而受傷。想必阿雪現(xiàn)在心里很不好受吧,他剛才的背影是那么落寞。
洛輕寒搖了搖頭,將腦中那些論七八糟的想法統(tǒng)統(tǒng)都甩了出去。她輕撫著手中的笛子,眼中的神色竟變得有些讓人難以捉摸。似歡喜,似悲傷,似不解,似無奈,最后,這些都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竹青自那日聽了洛輕寒的囈語之后,就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跑著跑著,就跑到了洛輕寒為他受傷的花溪。
看到地上還殘留的點點血跡,竹青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分不清是真是假。明明洛輕寒為他擋了一劍,昏迷之前還說喜歡他,可是一轉(zhuǎn)眼,夢里竟然叫著弋泠歌的名字。這世上,也只有她一人叫弋泠歌阿雪。
原來,她喜歡的人竟然是泠歌。竹青心下一片茫然。
人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做的事情可能不是完全出自于本意,可在不清醒的狀態(tài)下,下意識的行為卻是心里藏得最深的渴望。
他記得,那夜在小木屋,洛輕寒曾跟他說過,她是因為要找一個人才來到這里的。那個人,他夢了三年。之前他雖然好奇世間竟有這等奇異之事,可是當他聽到洛輕寒的囈語時,卻是信了。所以,他才落荒而逃的跑了出來。
想至此,他不由心中苦笑。一個和尚,竟然動了凡心,還癡心妄想洛輕寒會歡喜他,簡直是可笑。
于是,他便將笛子留下,一句話也沒說,也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就這樣回了佛云寺。
如今,竹青回到佛云寺已經(jīng)五天了。想來,洛輕寒也該醒了。他離開的時候,洛輕寒還昏迷著,但人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想必有泠歌的相伴,她應(yīng)該會好的很快。畢竟,泠歌對她的在意,他看得一清二楚。以前他心中沒有洛輕寒時也許尚不明白,可如今他心中已有了牽掛又怎么會不懂?
終究,他不是她的良人,泠歌才是。
“竹青?!?p> 竹青放下手中的掃帚,對了善大師行了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禮?!皫煾??!?p> “如今你已經(jīng)回來五天了,可是為師見著,這些日子你的心中并不平靜,似乎比之前更浮躁了些,可是這幾日在山下發(fā)生了什么事?”
“回師傅,沒有?!?p> 見竹青似是不愿意說,了善大師也不逼他,還以為竹青是因為他的身份而苦惱,便勸慰道:“竹青,無論是生恩還是養(yǎng)恩,都是大恩。你在為師膝下這么多年,該盡的孝道和恩情已經(jīng)報完。若是你什么時候想要回到你父親身邊,就跟為師說一聲,為師不會阻攔你?!?p> “謝師傅?!?p> 洛輕寒受傷,便將之前弋泠歌打算帶著她與紅衣一起去花石山的計劃給打亂了,為此,洛輕寒也是好一頓自責。倒是弋泠歌、云陽和紅衣三人表示沒什么,花石山什么時候去都可以,現(xiàn)在最首要的便是讓她把身體養(yǎng)好。
“你們真的不怪我打亂了行程?畢竟好不容易能有一個機會醫(yī)好紅衣的失憶癥。”
三人紛紛搖頭,表示真的沒什么。
云陽上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我現(xiàn)在倒是不愿意紅衣去花石山了?!?p> 洛輕寒不解,一開始不是還請自己幫忙嗎?怎么現(xiàn)在又不想去了?
“為何?”
“之前,請你幫這個忙,只不過想著是若是紅衣能夠記起以前的事,自然就會知道她就是我口中的黎思。那樣,我們便有機會在一起??墒侨缃瘢液退@樣,我倒是覺得恢不恢復記憶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是黎思也好,紅衣也罷,終歸都是我的心上人。而且,恢復了記憶也不見得就好,畢竟,那些記憶,痛苦多于快樂?!?p> 洛輕寒心下了然,難怪那日她做這番安排時,云陽的反應(yīng)有些反常。原來,他竟是這樣想的。
“不過,若是紅衣想恢復記憶,那么我還是要麻煩你和雪公子了。”云陽朝著弋泠歌微微拱了拱手。
弋泠歌微微頷首?!霸菩挚蜌饬?,紅衣當年畢竟也是我救回來的,我自然不會不管她?!?p> 一旁的紅衣聽了,便道:“原來你竟是這樣想的。既然你不希望我去,怎么不早和我說?”
“我這不是怕說了你不高興,以為我之前說的話是騙你的。”
洛輕寒看這兩人如今的樣子,也算是修成正果,心里也為他們高興。
“姐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花石山好了,免得給泠歌公子添麻煩。不過,我不去了,正好姐姐可以和泠歌公子去。正好,你們兩個二人世界?!?p> 洛輕寒和弋泠歌二人聽聞對望了一眼,卻都沒有說話。一個繼續(xù)喝著手中的茶,一個則不自覺的把弄著手中的笛子。
云陽見這二人之間神色有些不對,想必這二人怕是有什么事,便拉了紅衣走了。
時下已是秋末,百花凋零。夏荷亭的荷花早都已經(jīng)謝了,沒有了往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景色,滿塘的殘荷,一眼望去,倒是平添了幾份蕭索。
弋泠歌命人在聽眾隔了紗幔,微風拂來,將湖兩岸的桂花香吹了進來,聞著就讓人舒心。
“既然紅衣她決定不去花石山了,那我們也不去了吧?!?p> “阿雪~”這話原本洛輕寒還不知道該怎么和弋泠歌開口,沒想到弋泠歌倒是先她一步開口了。
“輕兒,這幾天,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整日拿著他送你的笛子,我就算再想裝作視若無睹也無濟于事?!?p> “阿雪,對不起,我......”
“那日你醒來后便四處張望,是在找他吧。可是他不在,所以你很失望?!?p> 洛輕寒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弋泠歌的語氣越是平淡,洛輕寒的心中就越是愧疚。
見洛輕寒只是低著頭,也不說話。沒來由的,弋泠歌便覺得心中有道火苗在燒。他一把抓住洛輕寒的手腕。“輕兒,你為什么不敢看我?是因為心中有愧?想來你那日跟我說愿意嘗試著喜歡我只不過是一時興起吧,還是說你可憐我為才這么說的?”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甭遢p寒急道。
“那是怎樣的?還是說就因為那莫須有的夢?”
“你知道了?”洛輕寒一臉吃驚。
“我想知道,你夢中喊的阿雪,是誰?是不是因為那個夢,所以你才對我說了那樣的話?你第一次見我,是不是也是因為那個夢,所以才對我那般親近?”
看著弋泠歌臉上此刻滿是受傷的神情,洛輕寒就覺得心中難受的緊。都是她的錯,若不是她那日說了那樣的話,如今阿雪也不會如此受傷?!熬褪悄悖瑝衾锏陌⒀┚褪悄??!?p> “你說什么?”弋泠歌有些難以置信。
“我說,夢里的那個人,就是你?!甭遢p寒一字一句,說的極為清楚。
時間有一瞬間的靜止。弋泠歌呆住了,他完全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了。
“阿雪,我受傷之前已經(jīng)記起來那人的臉了。就是你,我夢中的那個人,他的臉,和你的一模一樣?!?p> “所以說,你夢中喊的那個人,是我?”
洛輕寒點頭。
弋泠歌一把將洛輕寒抱住。從大悲到大喜,大概說的就是這樣吧。剛才心中還在氣惱洛輕寒答應(yīng)了與他試試可心里卻始終念著竹青,如今卻是聽到她夢中囈語之人竟是自己。這怎能不讓人心中歡喜。
“對不起輕兒,對不起,剛才,我可有弄疼你?”弋泠歌將洛輕寒那只剛剛被自己抓在手中的手放在唇邊,溫柔的給她吹著氣。那動作,要多輕就有多輕。
看著這樣的弋泠歌,洛輕寒在心中將自己給罵了一萬次猶不解恨??墒敲看卧挼阶爝?,她卻又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