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和薛嬋避在角落，伏身屏息。
混亂暗極，司馬師凝識豎耳傾聽，在喊殺嘈雜中，試圖辨出邪魔所在。
一聲枯啞的呼吸，被他捉住，瞬動步循聲縱去。
他和王濬腳下連絆幾下，又有好幾個武士已血濺橫尸。
石龕周圍，普賢菩薩像幽火瞪目，邪長者楊渡玩弄一般，揮舞手上彎鐮割戮。
司馬師靜聲隱于一側(cè)，黑暗中注視觀察，邪物左手背在身后，仿佛拖著什么無形沉重之物。
石龕佛雕離他幾步遠(yuǎn)，楊渡停下來，東張西望嗅著什么，露出兜帽下雙眼，如行尸陰森枯白。
旁邊被斬傷的武士，倒地呻吟，它忽然轉(zhuǎn)身，面對阿瑜和薛嬋藏匿的方向。
司馬師瞧見另一側(cè)，大兄頹翻在地，模糊昏暗之下，勉強看到他喉間一片流動鮮紅。
楊渡繼續(xù)嗅著，挪著沉重步子，向石柱那里蹭過去，一下盯住柱后薛嬋白衣露出的一角。
“……藥……靈藥……血藥！”它出聲僵澀如銹鋸糙木，張開腐口利齒撲了過去。
看似磕磕絆絆平衡都保持不了，子元剛要動手，楊渡撲到一半突然轉(zhuǎn)頭，對隱在幾案后司馬師噴吐黑氣。
濃烈的腐蝕血氣，他心中一凜，來不及出劍逼散，忙滾動向右一閃。
黑氣觸到硬木幾案上，眨眼之間，將其溶成了木渣，濺到地面石板嗞嗞燒蝕出小洞。
“瑜兒，向后閃！”他這方向一滾，拉遠(yuǎn)了與二女所匿廳柱距離，忙出聲低呼。
都沒看清，楊渡已到那柱前，口中吐出黑血到鐮刀刃上，揮起一片腥黑掃了過去。
鐮氣擊斬在石柱一側(cè)，立刻一半化成碎渣。
邪物腳步蹣跚，后背黑影里，生出數(shù)只枯黑手臂，包圍住石柱周邊。
司馬師從背后猛沖過來，近身上去賣一個破綻，那些枯手黑爪狠狠抓刺過來，他血氣雷音猛灌，揮出暴虐一劍。
他雙瞳激活煞紅，面皮瞬間虛白，顯出膚下的整個血色顱骨、龍馬軍魄之相。
這一斬劈碎所有邪影枯臂，裂成渣滓消入殿中黑暗。
楊渡身體一抽搐，這才感到子元的煞烈存在，陰白眼睛轉(zhuǎn)過來向他。
旁邊王濬舞藍(lán)劍殺到，邪物一呆，左手向背后虛空一抓，一坨緲然的黑色重影蓬出，襲向他胸肋。
王濬劍刺入影中，那團黑氣泄掉一般，頃刻間萎縮抽顫，瘋狂扭動起來。
然而在接下一瞬，黑團暴射出污穢蒸汽，王濬慌張間回手架出劍幕，身形在半空勉力將其擋住。
黑汽接觸到空氣，化成閃著妖光血水，似箭雨蓬灑。被濺到的墻柱石板、室內(nèi)器具，均溶蝕成污黑黏液，散出難聞濕熱氣味。
王濬藍(lán)色劍幕和血水相觸，爆燒青煙，他被產(chǎn)生的沖力向后震開，劍幕斷碎，幾絲邪血滴到他臉上。
嗤嗤作響，王濬痛哼一聲，皮膚瞬時腐化出褐紅小點；司馬師退身扶住他，王濬咬破自己左手指，將鮮血滴在那些蝕點上，頓時消解愈合。
子元面對楊渡，左臂高舉亮出華陰戒，戒指上藍(lán)玉發(fā)出共振，刺眼白光激射照亮廳殿。
楊渡拉著的虛無重影，在戒光刺映下現(xiàn)出真形，悉碎剝落聲，刀影落黑水，就見一個碩大糊血圓球。
球面上扭曲血管結(jié)締，勾擰出一張丑惡胖臉紋樣，污黑的球體下面，一條臍帶樣肉管，細(xì)長延伸至楊渡左手。
司馬師靠前幾步，劍指穢邪，看清那肉管實際上，另一端是長在楊渡掌心。
細(xì)管暗紅半透明，漆黑的黏液，不斷從楊渡體內(nèi)，通過腕上脈搏流進(jìn)掌管中，再輸向那怪面肉球。
“噁！”
柱子后薛嬋瘋叫著竄出，阿瑜趕忙追上去，抱住她滾到一座銅爐后面。
隨著黑液不斷輸送，肉球腹部越來越肥碩鼓漲，司馬師驚覺，廳中倒地那些武士身體在急速縮癟。
從他們被楊渡割開的傷口里，精血化作黑線，一絲絲被吸往邪魔所立之處。
石龕中普賢像，雕面上的垂淚閃出青光，四面陰青油燈，狂亂擺動。
王濬剛受那血水所迫，怒氣翻涌，持劍就要再撲殺上去，司馬師橫臂攔住了他。
血肉球體上，突然破皮生出詭怖肢體，就如人的手臂腿腳，但又很干瘦，在球上顯得畸怪。
球體漸化為青紫的死尸色，皮面上鼓漲怪臉的眼睛處，由兩條血疤形成，正在緩緩睜開。
黑液的抽送加快，楊渡哼嘶一聲半跪倒地，陰枯雙瞳里混沌污濁狂轉(zhuǎn)，握鐮的右手在石板上無力抓撓。
司馬師手上戒光緩弱下來，廳殿里又被漆黑充斥。
細(xì)碎、哽咽的怪聲，從肉球那邊響起：
“噶……?。堪“ ?p> 聽到此聲，子元打了個顫，就像什么小蟲在耳中、心上瘙撓，十分膈厭不適。
他深呼一口氣，倒轉(zhuǎn)劍柄雙手平肩而持，目中煞紅更盛，踩著重步直直沖邪物踱去。
那邊護著薛嬋的阿瑜，空靈清聲吟念起，仿若為他加持附靈。
“五界帝代，亙遠(yuǎn)霸念，三皇軒轅，莫非王戮……”
“終焉之世，妖神無免，三分天冢，龍馬煞君！”
她揚起細(xì)劍青靈氣，右手捏玄庭天狐訣，地面石縫間朦光生出幾道，劃向正在進(jìn)擊的子元。
青氣加身，血紅豎瞳若天煞降臨，望著司馬師逼近，楊渡枯爛臉上一顫，口中滲出污沫唾液。
“龍馬……”它沉聲低語，盯著子元的腳步。
司馬師看著它，沒有絲毫表情，似乎抵不住這無匹煞氣，楊渡嘶叫著揮鐮撲向他。
黑血刀影向脖頸橫斬，子元側(cè)身閃過，身法速度完勝邪物。
雙手使力推下，天公劍雷血光冽，直刺楊渡心口。它僵魅身形也不遜色，虛閃兩下就繞避開來，反逼近了司馬師幾步。
兩人已很靠近，楊渡陰笑起來，正要再發(fā)力揮鐮，身體與聲音同時戛然止住。
胸口一道口子裂開，黑血涌流出來，剛才雖躲開了劍擊，仍被子元的劍氣無形中斬中。
楊渡神情陰怒，似乎并沒有痛感，雙手握鐮兇蠻側(cè)劈。子元向后輕跳，避過鐮刃，退后中斬出劍氣反制。
一來一往，他們高速纏斗，楊渡的僵硬奇形幾不落下風(fēng)，且體內(nèi)仿佛有無盡精力噴薄而出。
一劍將對方揮開，司馬師有點微喘，他這時瞧見，肉球畸怪在把黑液反輸回楊渡。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