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座依稀還能辨出些木人殘肢的小山包上,越來越多的螢火蟲自里面蘇醒,抖動翅膀,跟隨光柱無聲飛起。
它們最初是不斷地匯聚,加高成了一束光柱,在升到一定位置時轉(zhuǎn)了方向,像在夜空中書了長長的一豎,現(xiàn)在又劃起長長一橫。
眾兵們看得迷離又疑惑,不知這僅僅是個自然現(xiàn)象,還是有著什么別的說法。
兵一虛著眼睛又猛地睜大,指那方向:“那是營盤所在,快去報告給大公子!”
他不敢馬虎,指向其他幾人一吼:“不管這夜照是否有問題,先拿水把它澆滅了再說!”
眾兵覺得有理,兵二回返匯報,其他人則取水潑了過去。
冰冷的溪水自側(cè)面涌來,狠狠拍在燃盡的碎屑之上,輕灰隨之揚起,嗆得人不住咳嗽。
螢火蟲本來身子就很輕,沾到水便落了下來,在灰燼與水中間艱難爬行,不過那光亮還在,水無法澆滅。
眾兵合力將水均勻潑灑,保證每處灰燼皆浸上水,這螢火蟲一時半會兒是飛不起來了,只是上頭已經(jīng)飛起的那些可就沒有辦法了。
一時間幾人垂頭松肩,望蟲興嘆。
不知誰的水桶脫了手發(fā)出悶聲,其中的水本來只剩了底,在相撞與桶身的滾動中飛濺出來。
兵一借由火把看向那小山包對面,不禁嘴角發(fā)抖,不知是緊張還是恐懼。
在眾多閃爍的灰燼堆后,隱約浮現(xiàn)一個人影,向這邊移動著像個幽靈。
兵三小聲湊過去詢問:“這是人還是那木人?”
離得近些,方見來者一身黑衣,身形與一般人無異,向這邊緩步走來。
眾兵不禁皆將手撫上刀柄,兵一沖那人喊出:“來者何人?”
但見對方不應,只好先行報出自家:“我等宗家軍來此剿匪,若驚擾到閣下,還望見諒!”
來者邊走邊笑,蒼老的聲音中道出反問之語:“宗家軍?剿匪?”
眾兵緊張的心稍放松了些,畢竟是個人,可這人愈發(fā)走近,雖是位須發(fā)蒼白的老者,可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莫名襲了過來。
兵一平靜發(fā)問:“請問閣下有何事?”
“何事?”
老者抬起頭,臉上露著笑意,手輕巧一抬,兵一只感到有道白光晃了眼睛,僅是一閃,只覺身旁有個東西飛了出去,回首之際就見兵三隨之倒地,身首異處。
眾兵忙亮出刀刃,后退多步指向老者。
“取你們性命?!?p> 老者輕吐出一語,又笑看向眾兵,似是方才所說之話辦起來也是輕巧至極。
這人出手之快,恐怕他們都不是此人對手,幾人互相看看,想到至少兵二已經(jīng)回去通稟,此刻能拖則拖。
兵一看向兵三,忍著悲痛又看回來者:
“請閣下告知有何仇怨,如此,我們也死得明白!”
那老者似是猜透了些什么,遂一手指向兵三:
“他,還有另外那個都沒明白,你們幾個也沒有必要?!?p> 什么?通秉去的那人也……
眾兵一聽陡然心寒,眼中也積出淚來,狠狠望著來者,手上攥緊了武器,拿出以命相搏之態(tài)。
老者目光一凜,人未動卻將眾兵手里的武器全數(shù)打落。
眾兵暗道實力相差甚遠,這人還會妖術(shù),此番在劫難逃。
老者勝券在握,剛欲大開殺戒,卻感一支箭矢沖其而來,他輕巧躲過卻因此與眾兵距離遠了些。
兵四回頭,帶著激動的語氣:“二公子,他殺了咱們兩個兄弟!”
兵一也是高興,之后又擔心起來。
傳聞二公子自小體弱多病,加上父兄關(guān)照,更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喜好玩樂,這功夫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見他這架勢,應該只是碰巧路過并未帶人。
而且若連二公子同他們一塊兒死了,這百年后與將軍在黃泉相遇,也沒辦法交待??!
兵一小聲言道:“多謝二公子出手相助,但此人武功高深,還會使些妖術(shù),屬下等將竭力護你,還請觀得時機離開此地?!?p> 妖術(shù)?我倒想看看是什么妖術(shù)。
宗顧向前一步,將眾兵護在身后,目光正視來者,對向眾兵:“你們且先行,此人我來對付?!?p> 老者上下看著宗顧,最后定在其手中的弓弩之上:“有意思,你是誰,報上名來。”
宗顧見其已上了年紀,言語間多了幾分恭敬:
“晚輩宗回之,聽聞前輩前后殺我兩名士兵,特來討個說法?!?p> 老者聽到“宗”字,目光一閃,隨即攤開手:“沒說法,蔚陵宗氏的子弟,都該殺?!彼档丶恿肆Φ?,手指一并,宗顧只感有陣風過來,用弓弩一擋,片刻間就碎成了兩半。
眾兵一陣唏噓,這人又使出了妖術(shù),二公子手上的弩斷了,這下可真完了。
宗顧被這一擊震得虎口發(fā)顫,棄了破損的弓弩,不免又后退幾步。不過也因此判定出這人的所使并非什么妖術(shù),而是某種武器,于是翻轉(zhuǎn)身形跳往另一方向,將眾兵逃跑之位讓出來。
老者被宗顧吸引,已經(jīng)不管其他士兵如何,這人如果姓宗那就跟那宗老賊脫不了干系。他手指翻動,一道白光再度發(fā)出,忽然只感自己手中兵器似被什么東西攥住,而且力大無比。
此時定身看去,宗顧站在對面,手中纏繞著一道道紅色的絲線,血液滴落,似乎每粘上這絲線一寸,那寸絲線便失了活力萎蔫下來。
兵四心驚:“二公子流血了,咱們要不要前去助他?”
兵一看得清晰,此刻是二公子占了優(yōu)勢,未想到二公子的實力如此強大,如今他們幾人在此也是累贅。
想到此處,兵一遙看過去,宗顧沖他輕一點頭,他就回身對其他人道:“咱們聽二公子的,回去吧!”
老者瞥見眾兵撤退,又是一笑:“他們幾人性命換你一人,挺值!”
宗顧又向手掌處纏了幾道絲線,故意放慢了語速:
“這無形鞭由樹根所制,恐怕那木人也是您所制得,其機關(guān)之精妙,毀去確是可惜。只是其傷我同伴在先,實乃不得已而為之,您若因此不悅,晚輩可以向您道歉?!?p> 老者稍稍抬目:“道歉不用,以死謝罪的話,老夫認可?!?p> 宗顧瞧著那絲線,這東西極為纖細,上面還裝了鋒利的鱗甲,精致程度實屬罕見。連在白天恐怕都難以看得清晰,更不知這武器之下死傷了多少人。
眼看眾兵已經(jīng)差不多離開這無形鞭的范圍,他才放心道:
“那便請前輩指教一二了?!?p> 宗顧將絲線一道道放下,卻并不急于全部脫手,帶動著向谷地上坡而去。
老者起了興致,明知入了山林會限制其武器的運用卻還是笑著緊隨其后。
眾兵們慌忙離開谷地出口,見那螢火蟲似乎并非飛往營地方向,當下心中雖是疑惑,卻一刻也不敢停下……
板兒樓弦生
依據(jù)主角光環(huán)不滅之說,或許會是場精彩之戰(zhàn)也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