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另一端,慕容月還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坐在土地上,背靠著樹根。天色已經(jīng)暗淡,夜幕像一抹輕紗,慢慢遮住了此方的天光。此時距離方衡離開已經(jīng)差不多有一個多小時了,可還是看不見他回來的任何先兆,至于援軍,那更是不見蹤影。
天空中兩輪明月當空,眾星拱衛(wèi),可是夜色肯定還是不如下午的天光明亮。況且此時,群山之中,時不時有野獸嚎叫傳來。更令慕容月心慌的是,就在不遠的樹林里,除了蟲鳴蛙叫之外,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其中穿梭。
慕容月一動不能動,也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她不知道方衡去了哪里,究竟是跑了還是遭遇了不測,可是無論是哪種,對她來說都不是一個好消息。援兵什么時候能到慕容月其實心里有個大概的數(shù),但肯定是一兩個小時以后,自己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還是個未知數(shù)。
不能慌,不能自己嚇自己,慕容月在心里安慰著自己。并不住地罵著彼岸人,尤其是那個抓住自己的:“該死的東西,把老娘困起來,等我脫困了,一定找你算賬?!碑斎贿@些話她也就在心里說說,因為她很清楚當時“附身”方衡的人根本不是她可以力敵的。
就在慕容月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聲巨響轟然傳來,一時間地動山搖。她原本就是靠著樹根才能安穩(wěn)坐著,現(xiàn)在一下子就摔倒在一旁。難道地震了,這樣的想法在她心里浮現(xiàn)。然后瞬間被她否定,因為她看到了從山的另一端映照過來的滔天火光,染紅了漆黑的夜空。
發(fā)生了什么?雷擊起火?這是慕容月最先想到的,然后就被她知道不是,這巨響不如雷聲,這么近的距離,聲音至少大個幾倍不止;雷擊也難以造成地震的感覺,剛才的震動如此劇烈,絕對不會是雷擊所能比擬的。
那會是什么,側(cè)躺在地上的慕容月一時間想不通。就在這時,她看到眼前不遠處有一條看起來像是蛇的長條形動物正在蜿蜒前行,它動作怪異,時不時豎起腦袋,再伏回地面?!鞍。 彼唤谐隽寺?,恰好引起了蛇形動物的注意,后者轉(zhuǎn)身向她爬來,并露出了滿嘴的尖牙,在幽微的月光下閃著浸人的寒意。
看著愈發(fā)接近的蛇形動物,慕容月原本就無法動彈的身體變得更加僵硬,甚至想要閉眼都做不到。就在她以為就要命喪此地的時候,一劍仿若從天上來,銀光一閃,正中蛇形東西的腦袋,將其釘在地上。血從劍刺處噴涌而出,有幾點就落到了慕容月鼻尖不遠處,她都能清楚地聞到那蛇形東西血液的腥臭味。
劍來的方向是一片茂密的叢林,不一會兒,方衡就從里面幾個縱躍而出,落到了慕容月的面前。此時的他,一身鮮血淋漓,衣衫破碎,并不住地喘氣。慕容月本想質(zhì)問他究竟去了哪里,可一看到方衡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們要快走,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狈胶獍纬隽说厣系膭Γ瑒傄兴鶆幼?,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到,幸好他反應(yīng)及時,用劍抵地,勉強支撐住了自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一把將慕容月甩到自己的背上,并且從殘破的衣服上撕下布條,將后者牢牢綁在身上。
在這個過程中,慕容月只覺得方衡動作極其粗魯,根本不管是不是弄疼了她。只是她看到方衡一身鮮血,滿是淋漓的傷口,卻又不知責(zé)怪的話從哪說起。
綁住慕容月后,方衡提劍躍起,竟然能到數(shù)丈之高,直接到了樹冠之上。不過他并不停歇,在樹冠上向前一躍幾十米,飛速離開剛才的地方。
一萬個問題在慕容月心里浮現(xiàn),究竟是什么東西把方衡傷成這樣?而方衡又在躲避什么東西?為什么方衡突然能夠飛檐走壁,甚至于百步飛劍?可她不知道怎么問,被綁在方衡背上的她,只覺得濃重的血腥味無時無刻不在涌入鼻尖,還有那一身淋漓的傷口看得人是觸目驚心。她不知道,受了這么重的傷,怎么能夠撐得下來。
方衡沉默不語,只是一直向前躍起,墜下,再躍起,落到另一株大樹的樹冠之上。鮮血在他身上橫流,連握劍的手也不例外。鮮血順著手腕,不住下流,以至于劍刃上好像流著流不完的血。他此時已經(jīng)不在喘息,連呼吸聲都若有若無,如果不是他的一雙琥珀似的雙瞳還殘余著微光,看起來就像已經(jīng)死去了一樣。
慕容月伏在方衡的背上,無法看到后面究竟是什么東西在追他們。身后沒有一點聲音,連風(fēng)也沒有。整片山脈都好像沉寂了下來,先前的野獸嚎叫,蟲鳴蛙聲,一點也聽不到了,只有前方滾滾而來的呼嘯晚風(fēng)。這里好像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想要困死他們倆。
也不知道這樣奔襲了多久,慕容月只覺得面前方衡的身體越來越冰涼,原本肆意亂流的鮮血也已經(jīng)止住,就是不知道是傷口結(jié)痂了,還是血液流盡了。她看著那在月光下泛白的傷口,不知為何,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悲傷。
“方衡,停下來吧,你撐不住的?!蹦饺菰碌穆曇粲行╊澏叮瑤е膊幻靼椎谋瘋?。
方衡并不說話,只是一路向前,機械的在樹冠之間跳躍,每次都準確地落在樹頂,然后跳到另一棵的頂上。慕容月想要做些什么,可是被完全困住的她,除了眨眼和說話,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方衡流盡鮮血,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巨大的悲傷感和無力感涌入心頭,這是慕容月最無助最難受的時刻。就連當初被“方衡”抓到無力反抗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感覺,因為她一直都知道,聯(lián)邦肯定會來救自己,而抓自己的人也不會傷害自己,自己是一個巨大的籌碼,用來和聯(lián)邦交易。
可是現(xiàn)在,方衡就是在救她,一身淋漓鮮血,狂奔千里不止,連血流盡了也不止。而她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呼喊和絕望。
就在這時,天空中有巨大的光芒亮起,是令慕容月熟悉且安心的光。她知道,聯(lián)邦的救兵到了,他們應(yīng)該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