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達伊聽見面前的魔女如此說,整個人怔在原地,腦中無數(shù)思路跑過,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yīng)。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那個無所不能的父親,可能會死。
所以他一直所想,只有找到父親。
可是這個掌管暗面空間的魔女說,他的父親,哪里都不在。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忽得令人難以聽清,“可是,那個異種空間可以移動……”
“那也是我能管轄的范圍?!?p> “那個空間還在,你父親不在?!?p> 他無法不相信這個魔女的話,因為對方強到,不用任何動作就能殺死他,沒有任何欺騙他的必要。
父親不在暗面空間之中,哪里都不在。
羅達伊甚至懷疑自己回到了虛空之中,喘息著無法發(fā)聲。
“會不會……”
會不會父親掙脫了那個異種空間,回到了正常的空間中,而不是空間的反面。
可是,如果回到了正面的空間中,父親為什么不回麥瑟夫?數(shù)個月間,無論身處哪一個島群,都該能夠回到麥瑟夫了。
畢竟山丘的島嶼剛好位于中間。
為什么麥瑟夫還是被梅斯忒掌握了?
為什么船上有著溫恩那樣的情報販子,消息靈通的布蘭奇夫人沒有父親的消息?連她也以為父親死了?
父親死了。
父親死了。
羅達伊盡力按住自己空洞的胸腔,明明心臟已經(jīng)不在此處,但他還是感受到了從胸腔翻涌上來的疼痛。
食人沼澤人魚姑娘和祭品之間的故事…的后續(xù)。
祭品渴望得知外界的樣子,但那只改造來守衛(wèi)法師塔的沼澤人魚,無法離開沼澤。
她見他郁郁寡歡,明知被改造的,不穩(wěn)定的身軀孕育后代會非常危險,還是費勁心思,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為祭品青年產(chǎn)下了一枚魚卵。
不到成年,這只小魚仔就不會受到法師塔的約束,可以陪祭品青年出去見見世界。
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為青年誕下了在他還弱小時,最好的保護者。
三天破卵,十五天就會擁有浮空級實力的魚苗,長到三月,就能進入地層級,兩歲化人,同時破入地穴級。
后期實力增長的停頓,不僅是因為強行孕育,也因為前期力量增長過于迅速,反而給魚苗帶來負擔(dān),加上改造人魚的能力無法完全遺傳,出現(xiàn)了問題所致。
雖然能力有限,但這只魚苗繼承了母體的所有意志。
它是要保護他的。
要保護到他實現(xiàn)所有的心愿為止。
魚苗,魚人沒能完成母親的心愿。
沒能保護好他的父親,沒能保護好21年間,一直與他同行,同樣也在保護他的父親。
甚至父親是因為將生路留給了他,才……
羅達伊緩和著自己的呼吸,控制住自己,勉力讓頭腦恢復(fù)思考。
梅斯忒、薩貝拉、川堡島、那個如同活物一樣的異種空間……
魔女……
魚人想起突然擁有魔女力量,自稱信奉魔女的薩貝拉,以及憎惡魔女,卻獲得力量的娜安。
她們從未表示過自己曾被魔女附身。
既然她們不受面前魔女的控制,那么一定存在一股可以運用魔女力量的勢力,而這個勢力一定在父親死亡這件事情上做了什么。
就算不是出自魔女的意思,但他面前站著持有魔女力量的本人。
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是她的力量!
“魔女教,那個信奉你的教派,那個靠賜下你的力量而吸引教徒的勢力。”
思維混亂的魚人還無法完整表達自己的意思,只能用充血發(fā)紅的眼珠瞪著面前的魔女,甚至因為情緒激動,眼睛下面開始浮現(xiàn)細小的灰鱗。
“那充其量只是我附身之后,力量的殘渣而已,我對其用途不感興趣?!?p> “但是你一定能追蹤到……”
情緒失控的魚人亂了分寸,肆無忌憚的發(fā)言終于惹怒了魔女。
“你在命令我?”
安靜反問的魔女攥緊了手中的心臟,讓其瞬間停跳,灰藍色的血液甚至被碾壓出去。
“你認(rèn)出我,我救你一命?!?p> “你解答我的疑問,我回答你的問題?!?p> “僅此而已?!?p> 眼睛微微瞇起的魔女慢慢松開手掌,看著魚人恢復(fù)過來。
“可如果你想殺死那些死纏爛打的愛慕者,那個建立魔女教的人不算嗎?”
“他只是認(rèn)錯人了。”
魔女轉(zhuǎn)身背向羅達伊,干脆利落地回絕魚人。
“你果然認(rèn)識那個幕后的人……”
“我剛才,是不是又回答了你一個問題?”
沒等羅達伊將話說完,魔女就干脆利落地打斷了他,一雙手托著泛藍的心臟,出現(xiàn)在羅達伊面前。
“那就用你的心臟來換吧!”
“我對冷血的家伙動心時候的心臟味道很好奇?!?p> “等你對某個人心動時,按照回答你剛才問題的代價,我將會前來取走你的心臟?!?p> 背對羅達伊的魔女如此說著,握著心臟的手將心臟拍進了他的胸腔。
心跳聲在那瞬間回到了魚人的胸腔中。
“滾!”
隨著黑發(fā)的魔女一聲令下,這處原本還很安穩(wěn)的空間氣泡瞬間破碎,纏繞地黑色發(fā)絲紛涌上來,將喃喃自語,回不過神的法丘德,和奮力瞪著魔女背影的魚人一同裹住,當(dāng)微弱的星光再次灑在魚人身上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回到了之前的荒園廢墟中。
魚人怔怔地站了一會兒,揮發(fā)掉眼角的水漬,讓灰鱗重新收縮,這才有空注意腳下。
暗淡的星光下,只有發(fā)黑的大片血跡,和彌漫的刺鼻血腥味道。
羅達伊緩慢地蹲下來,撿起碎裂的碎花布料,靜靜在周圍尋找了一圈,確定這里只有娜安一個人的尸體之后,又愣怔了一會兒,這才將蹲在地上的法丘德提了起來。
娜安背后有人,有那個魔女教的人。
好在她們看上去并不是很重視自己,所以只是給了娜安力量,讓她來對付自己。
不過想來也是,誰會警惕一個超過十年都無法突破的廢物呢?
不被重視簡直是一個極好的突破口。
羅達伊懶得理會法丘德的掙扎,伸手將他打暈,隨后背了起來,帶他連夜趕到港灣區(qū)小巷的那家酒館。
里面的應(yīng)侍已經(jīng)換了一個人,看上去也對他十分尊重。
“卡夫被調(diào)回去重新接受訓(xùn)練了?!?p> 酒館中,膽小的那個店員瑟瑟縮縮地給羅達伊解釋,同時提出了一旅行箱的書。
“聽說,達爾先生被抓了,我偷偷讓人去把您的東西暫時取過來了?!?p> 店員略微討好的笑著,羅達伊卻沒有對此事發(fā)表什么意見,僅僅是將法丘德放下,稍稍檢查了一下旅行箱中的物品。
一件不缺。
檢查完之后,羅達伊指了指昏迷的法丘德。
“你們自己麾下的學(xué)者,你們自己處理?!?p> ‘他’被關(guān)在監(jiān)牢,‘他’已經(jīng)死在空間的暗面。
他現(xiàn)在和透明人無異。
這不是,再好不過嗎?
“你們這里,有精通偽裝的人嗎?”
羅達伊安靜看向膽小的店員,“當(dāng)然,不會賒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