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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鳳鳴

王詡剖世,羽化仙游

鬼谷鳳鳴 舞檐 4304 2019-06-30 22:54:40

  而在鬼谷之內(nèi),王言與蘇秦依然潛心修學(xué),日復(fù)一日,從綠樹成蔭到枯枝敗葉,從繁花似錦到大雪紛飛。秋去冬來,整個(gè)鬼谷雪花飛揚(yáng),朔風(fēng)凜冽,冰封雪蓋,寒氣逼人,一片銀裝素裹之象,就連清溪也冰凍三尺。因此,王言和蘇秦只能于鬼谷洞內(nèi)生篝火取暖,于洞內(nèi)讀書論道。

  這天,鬼谷子將王言和蘇秦叫至洞內(nèi)案旁,謂其二人曰:“老夫自感離仙游之日不久矣。”

  王言忙回道:“老師常年修真養(yǎng)性,定能祛病延年。”

  鬼谷子對(duì)曰:“老夫之身體,老朽自知,且天道不可違,老朽過期頤久矣,怎敢違抗天命?!?p>  王言哽咽道:“老師乃言兒再生父母,言兒未及孝敬矣?!?p>  鬼谷子回曰:“言兒莫悲,你之心意老朽心知肚明?;钸^百歲,老天已對(duì)老朽不薄,故不必悲傷也。”

  王言趴在鬼谷子膝上,如孫兒偎依慈母懷中那般親切。

  蘇秦說道:“徒兒定將老師之學(xué)發(fā)揚(yáng)光大,流傳千古。”

  鬼谷子笑曰:“不必也,順其自然即可?!?p>  蘇秦又言:“老師還有何吩咐?”

  鬼谷子將王言扶起,說道:“自平王東遷,天下紛亂,諸侯并立,禮崩樂壞,民不聊生。如此之況久矣,該止也。”

  蘇秦問曰:“如何結(jié)束此等之境?”

  鬼谷子答曰:“由一國統(tǒng)之?!?p>  蘇秦回曰:“何其難也。如今七雄并立,欲滅其中一國皆不易也。”

  鬼谷子對(duì)曰:“事在人為?!?p>  蘇秦說道:“謹(jǐn)遵教誨?!?p>  鬼谷子望向王言,繼續(xù)說道:“言兒之志乃滅趙國。起初我并不贊同,后見天下連年交兵,百姓水深火熱,人間生靈涂炭,何不由一國統(tǒng)之。而欲統(tǒng)天下,則它國必遭禍害。然長痛不如短痛,何不以一時(shí)大亂換千秋太平。故滅趙可行,且合天道也?!?p>  蘇秦問道:“依老師之間,何國可統(tǒng)天下?”

  鬼谷子答曰:“如今七雄爭霸,秦齊并強(qiáng),而趙自胡服騎射之后,有后來居上之勢。而楚自垂沙之戰(zhàn)后一蹶不振,國勢衰微。至于韓魏,連年受秦侵蝕,已難成霸業(yè)。還有燕國,于子之之亂后,國力大損,亦不足稱霸。”

  蘇秦問曰:“以老師之言,統(tǒng)天下者,必秦齊其一?”

  鬼谷子答曰:“然也。昔日老朽與太史儋論道,其曾云:‘始周與秦國合而別,別五百載復(fù)合,合十七歲而霸王者出焉?!式y(tǒng)天下者必秦也?!?p>  蘇秦問道:“然欲占他國一城易,欲滅他國一國難矣,其他諸侯必救之。故百年來從五霸到七雄,皆難亡彼此?!?p>  鬼谷子捋須回曰:“故欲滅一國,只有兩法。一合六國之力滅之,二先弱六國再一一滅之?!?p>  王言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于一旁默默傾聽,并牢牢記于心。

  蘇秦又問:“天下只會(huì)合縱伐秦,與老師之秦必合天下之言相左也。”

  鬼谷子答曰:“非也。天下合縱之因,皆由各自利害而起,而其利害變幻無常。故合縱攻齊之事亦可為之。然合而滅之,太過繁瑣。滅齊之后,又該合五國滅余者,后又合四國滅余者,以此類推,甚久矣。另,亡他國,非強(qiáng)秦國,反而肥了其他五國。若是因此強(qiáng)趙,則言兒之志無望矣?!?p>  蘇秦對(duì)曰:“故以弱六國而強(qiáng)一國為上策也。”

  鬼谷子說道:“然也。我之計(jì)乃一人入秦,以助秦強(qiáng);一人入齊,以間齊弱?!?p>  蘇秦問曰:“如何間齊?”

  鬼谷子答曰:“燕王恨齊久矣,先入燕以取燕王信任,而后謀而間齊。待齊四面樹敵之時(shí),合六國之力伐之。而待其將亡時(shí)救之,使其弱而不亡。齊若亡,將肥其它五國,而秦統(tǒng)天下將延后也。”

  蘇秦說道:“謹(jǐn)記老師教誨?!?p>  此時(shí),王言開口說道:“弱齊之后便可滅趙乎?”

  鬼谷子答曰:“差不多矣。此時(shí)秦國已蠶食三晉、楚地久矣,滅趙之機(jī)已成?!?p>  王言回道:“善!”

  蘇秦思索片刻,說道:“我入齊間之,師妹入秦助之?!?p>  鬼谷子說道:“老夫正是此意。間齊之事多兇險(xiǎn),當(dāng)由蘇子為之?!?p>  王言則說道:“既然間齊兇險(xiǎn),而我習(xí)劍兩載,師兄毫無武術(shù),似乎我入齊更妥也?!?p>  蘇秦則回道:“間齊先須親見燕王,師妹一女子何以得見?”

  “然也。間齊須親力親為,然世人多鄙視女子,言兒入齊多有不便。而助秦可于秦尋一位大才賢者,由他間而強(qiáng)秦?!惫砉茸愚垌毱蹋盅?,“女子行走江湖多不便,言兒可男裝扮相游走天下?!?p>  蘇秦回道:“此法可行。”

  王言無奈,只好從之。

  鬼谷子繼續(xù)說道:“天下能否大統(tǒng),就看爾等矣。”

  蘇秦回道:“定不辱命。”

  王言則說道:“待天下大統(tǒng)時(shí),我回谷終生伺候老師,以報(bào)師恩?!?p>  鬼谷子大笑曰:“言兒有心即可。我離西歸不久矣。待天下歸一后,爾等于人間享榮華富貴便是。”

  這時(shí),蘇秦忍悲問道:“老師預(yù)卜何時(shí)仙游?”

  鬼谷子回曰:“梅花盛開之時(shí)。明日我便入洞深處密室,于彼坐化待歸。爾等切莫傷悲,亦切莫入洞探視?!?p>  王言哽咽說道:“我為老師送飯。”

  鬼谷子回道:“不必也。老夫自取清溪之水飲之即可?!?p>  蘇秦也說道:“老師乃修真之人,坐化為其沖舉之修,其間切不可擾之,否則前功盡棄也?!?p>  鬼谷子繼續(xù)說道:“此冬透骨奇寒,待大地回春時(shí),爾等便可下山,以成夙愿。”

  于是,王言和蘇秦起身,向鬼谷子作輯而深鞠一躬,良久方才起身。

  翌日,鬼谷子便緩緩走進(jìn)鬼谷洞深處,而王言和蘇秦于鬼谷洞內(nèi)口處默默遠(yuǎn)送。待鬼谷子消失于黑暗中時(shí),王言霎時(shí)聲淚俱下,搭在蘇秦的肩膀上淚流不止。從此,鬼谷里只有王言和蘇秦的身影,鬼谷子的身影不再出現(xiàn)。

  而此后的寒冬里,王言和蘇秦于鬼谷洞內(nèi)繼續(xù)論道讀書,直到春暖花開。這段時(shí)間里,王言將自己的身世告于蘇秦。

  那年,即公元前三零零年,晉北林中有一林胡部落。盡管林外四海鼎沸、戰(zhàn)火連天,林中卻與世無爭、一片祥和。他們居于帳,獵于林,過著放馬牧羊的日子。王言這年芳齡十三,與其爹娘居于這片林中,日子過得安逸自得,其樂融融。

  那天,薄暮時(shí)分,王言正于其家?guī)ね獠贿h(yuǎn)處喂羊,其母于帳門口喊其曰:“仇丫,快進(jìn)帳吃飯?!蓖跹杂谑欠畔率种胁萘?,往其母跑去。這時(shí),其父亦打獵歸來。其父身背弓箭,滿面春風(fēng)。他從馬背上跳下,隨后將馬背上一只中箭的斑鹿抬了下來。王言見狀,立即跑去幫忙抬鹿。王言與其父相視一笑,而其父說道:“丫兒,今晚又有鹿肉可吃矣?!蓖跹曰氐溃骸暗臼麓?,射術(shù)精湛也?!倍虚T而望的仇母則笑曰:“快入帳,菜快涼矣。”

  話音剛落,只見遠(yuǎn)處一隊(duì)趙卒從叢林沖出。他們著胡服,騎駿馬,面露兇相,朝部落襲來。林胡人見狀,立即四散而逃。而趙卒則于馬背上張弓搭箭,射向林胡人。林胡人多逃之不及,被箭射中。仇父立即將王言抱上馬背,后拍馬股,使馬疾奔。

  馬背上的王言回望爹娘,只見仇父張弓搭箭,將遠(yuǎn)處趙卒射落。仇父邊射箭邊躲開敵箭,身手駕輕就熟。忽然一只長箭飛向了仇母,仇母躲閃不及,箭正中其胸。仇父見妻被殺,怒火中燒,不停地將趙卒射落馬下。怎奈趙卒人多勢眾,仇父射之不盡。趙卒很快便沖到了仇父身旁。只見一手握蛇形長槍的百夫長奔向仇父,后提槍刺進(jìn)仇父胸膛。仇父倏忽而倒。

  王言于馬背上見父母被殺,悲痛欲絕,大喊道:“爹、娘?!倍R繼續(xù)帶著王言往遠(yuǎn)方奔逃。

  那百夫長聞聲而望,見王言奔逃,下令道:“活抓那女孩,莫讓其逃脫?!庇谑?,眾趙卒得令,向王言追去。

  王言見趙卒追來,心生恐懼,不知所措,只盼胯下之馬跑得快一點(diǎn)。怎奈王言不善御馬,馬越跑越慢。趙卒很快追了上來,其中一卒張弓搭箭,射中了馬股。馬踉蹌而摔,將王言甩向前方。王言被甩出去一丈有遠(yuǎn),身體滾了好幾圈。

  少間,趙卒便追了上來,將王言團(tuán)團(tuán)圍住,面露奸笑。王言強(qiáng)忍疼痛,從地上爬起,環(huán)顧四周,茫然無措,恐懼益增。于是,王言被趙所虜,被押回趙營,為趙奴。

  在趙營,王言被勒令做粗重之活,若不聽從,則嚴(yán)刑拷打。夜晚,王言亦不能安睡,常被趙卒所污。這令王言痛不欲生,常浮起輕生之念。這里對(duì)于王言來說,簡直是人間地獄,。

  這天,王言和往常一樣,與其她軍奴一起,來到溪邊為趙卒洗衣。當(dāng)然,也少不了趙卒的看守。軍奴在溪邊洗衣,趙卒則立于旁監(jiān)視。王言身旁恰有一馬,乃趙卒所騎,此時(shí)正在溪邊喝水。王言趁趙卒分心之際,躍上馬背,騎馬而逃。趙卒見狀,立即追去。其中有一趙卒,大喊一聲:“停住?!蹦邱R便聽話般,急停了下來。王言被甩了出去。原本剛剛傷愈,如今又是傷痕累累。王言被抓回趙營,就是一頓毒打。此時(shí)的王言已是絕望,輕生之念再生。只是總有趙卒把守,王言求死不能。

  時(shí)光一晃,王言為趙奴已三月有余。是夜,那名殺害仇父的百夫長又令趙卒將王言押到其帳中,欲對(duì)王言不軌。王言像往常一樣,奮力反抗。掙扎中,王言咬傷了百夫長耳朵。百夫長慘叫一聲,將王言推開,后狠踹了王言幾腳。王言則蜷縮在角落,全身哆嗦。

  百夫長捂著傷耳,厲斥道:“既為奴,就該認(rèn)命,乖乖聽話,才能免受皮肉之苦?!?p>  王言則回道:“若非你們趙人殺我族人,迫我為奴,我怎會(huì)為奴?!?p>  百夫長笑曰:“胡人固弱,只能為奴也?!?p>  王言說道:“趙卒只不過趁我部落不備,僥幸偷襲得手。”

  百夫長說道:“我王兵威林胡,辟地千里,將你們胡人驅(qū)出故地。胡人難勝趙人也?!?p>  這時(shí),王言怒視百夫長,說道:“若我能從此逃出,即便窮盡一生,也要?dú)⒐廒w人。以證林胡人不弱?!?p>  百夫長已忘疼痛,輕蔑道:“此乃癡人說夢(mèng)也?!?p>  王言繼續(xù)說道:“就怕你不敢放了我,好讓我有機(jī)可滅趙人。”

  百夫長見王言傷痕累累,衣衫襤褸,全身骯臟,丑陋無比,此時(shí)對(duì)其已提不起興致,覺得殺之無益,留之也無用,于是說道:“善,我這就放了你,看看你如何滅我趙人?!?p>  聽到這話,王言將信將疑,慢慢從地上起身,而后一步步徐徐走出營帳。百夫長則跟隨其后。王言每走幾步,便回望百夫長一眼,眼神透著疑惑和不安,生怕其出爾反爾,或者方才之言只是戲言。直到來到營門口,百夫長令門衛(wèi)放王言出營。

  王言一踏出軍營,撒腿便跑,很快邊消失于黑暗之中。這時(shí),百夫長頓生悔意,欲使人將王言抓回,奈何王言跑遠(yuǎn),只好作罷,回帳休息。

  而王言獨(dú)自一人于黑夜中狂奔。她不敢停下來,即使精疲力乏,全身痛疼,她擔(dān)心趙卒追來。黑暗籠罩王言全身,王言看不清前方,而狼聲徹夜在王言耳中回蕩。這一夜,對(duì)于王言來說,極為漫長。但也因死里逃生,恐懼之中仍有一點(diǎn)欣喜。而她的滅趙之志隨著每跨一步,更加堅(jiān)定。終于,曙光乍現(xiàn),黎明到來。

  入春的鬼谷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朝氣:冰河復(fù)流,草長鶯飛,百花齊放。王言和蘇秦背著包袱走下云夢(mèng)山。來到山腳下,二人道別。王言對(duì)蘇秦拜輯說道:“師兄保重,一路小心。”

  而蘇秦卻依依不舍,對(duì)王言說道:“我有一言,放心里久矣?!?p>  王言回道:“師兄請(qǐng)講?!?p>  蘇秦深吸一口氣,念道:“東門之池,可以漚麻。彼美淑姬,可與晤歌。東門之池,可以漚纻。彼美淑姬,可與晤語。東門之池,可以漚菅。彼美淑姬,可與晤言?!?p>  王言不解道:“此乃《詩經(jīng)》之言,師兄何意也?”

  蘇秦內(nèi)心焦灼,又說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彪S后又補(bǔ)充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師妹知我心否?”

  王言大悟,然其心里從未有過兒女情長,又恐蘇秦失落,且蘇秦對(duì)己有恩,于是對(duì)曰:“投我以木桃,報(bào)之以瓊瑤。匪報(bào)也,永以為好也!”

  蘇秦聽此,大喜,對(duì)曰:“天下一統(tǒng)時(shí),與你重逢日?!?p>  王言則回曰:“待志成,長相守?!?p>  隨后,王言往西,蘇秦向東,二人相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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