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嬰兒的公主竟然有些不舍,把他交給乳娘的時候,嬰兒還咧了咧嘴,發(fā)出了抗議般的哭聲,好在乳娘動作迅速的解開衣襟,把口糧給他送到了嘴里,他才暫時安靜下來。覺得屋里人多,有些氣悶,公主干脆揮手,把跟著伺候她的人,都攆到了次間待著。
吃了一會兒,嬰兒吐出來,咧著嘴又哭起來,還四處轉(zhuǎn)頭尋找著,乳娘豎著抱起他,拍著他的背,趕出了奶嗝,公主又伸出手來,“給我抱抱!”
果不其然,孩子一回到了公主懷里,又不哭了,還心情很好的笑了幾次,榮寶兒看在眼里,不由得嘖嘖稱奇。公主逗著孩子玩了一刻鐘的時間,嬰兒打著哈欠,閉上眼睛就睡著了??删驮诒蝗槟锝舆^去時,竟然立刻睜開眼睛,吭嘰起來。公主想了下,從袖子里抽出手帕,給嬰兒掖在襁褓里,果然,他又閉上眼睛睡了。
“小侄女哭著不睡覺的時候,皇嫂就是這么哄她的!”等看到嬰兒在炕上睡沉了,蓬萊公主微微笑著,低聲跟榮寶兒解釋道?!八悄闾玫馨??怎么在你家里養(yǎng)著?你二嬸......我皇嫂可是,片刻都不肯讓小侄女離開視線之外的!”
“我二嬸子身體不好,生下他第二天就沒了?,F(xiàn)在還沒過頭七,還在家里停靈,沒有落葬。二叔跟二嬸一向鶼鰈情深,這些日子傷心過度,沒辦法照顧他,我爹娘都在幫著二叔料理后事,所以就讓我來照顧他了!”
“鶼鰈情深!”蓬萊公主低聲重復(fù)了一下,突然說了一句,“你二叔是個好人!他不應(yīng)該受這么多苦楚!”
這是什么情況?榮寶兒心中警鈴大作,試探的問,“殿下可是認(rèn)識我二叔?”
“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公主有些許的不自在,“就是在遇到匪徒那天,他帶著人過來救我們......”
“我二叔,是很不錯,容貌出眾,對二嬸又溫柔體貼!”被英雄救美,所以一見鐘情?榮寶兒看著公主一臉羞澀,情竇初開的模樣,實在是不忍心告訴她,實際上那天榮眺是去救她榮寶兒的!但是為了她好,榮寶兒忍不住,重重咬著“二嬸”兩個字,提醒了她一句。
若是蓬萊公主真的對榮眺動了心,決定要嫁給他,在這個朝代,年齡上,十二歲的差距倒不算什么大問題。但是,別的且不說,誰聽說過,堂堂公主,金枝玉葉,給人做填房呢?何況還是個前頭有了嫡長子的后母?
另外,本朝規(guī)定,駙馬是不可以入朝參政的,但是以榮寶兒對榮眺的了解,他本心也是想要建功立業(yè)的,不然,他也不會對曾經(jīng),榮老三跟馬氏算計他的事情,耿耿于懷,而在情感上偏向了榮曜這邊。
若是因為尚主,而失去了建功立業(yè)的機(jī)會,榮寶兒可不敢保證,榮眺的心里會沒有一點疙瘩。這種芥蒂,過多或少,總會影響到他對公主的情感!從感情上來說,榮寶兒不想看到那個,愿意在危難中去救助自己的榮眺,因為蓬萊公主對他的一見鐘情,導(dǎo)致后半生的不幸福!
“可是她不是已經(jīng)故去了么?”本來還只是在心中暗戀榮眺,并沒有想過,要奪人之夫的蓬萊公主,在聽到了榮章氏過世的消息,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絲希冀,那些偷偷看過的話本里,夫唱婦隨,舉案齊眉的故事的憧憬,未必就不會在她身上實現(xiàn)!
公主這句話一出口,榮寶兒心里生出了一種,“果然”的感覺,別無他法的榮寶兒,只好痛陳利弊,希望能夠說服公主改變心意,雖然她也知道,初嘗愛果的少女,根本都是堵著耳朵裝聾子,聽不進(jìn)去任何的勸導(dǎo)。
“殿下,請您恕臣女直言不諱,第一,我二叔跟二嬸的感情十分的好,短時間內(nèi),恐怕難以從悲痛中走出來,就算他再娶,心中也一定會給二嬸留下一定的位置,只怕到時候您難免覺得心里委屈。第二,您貴為公主,給我二叔做填房,給我小弟弟做繼母,我想為了皇家的顏面,不論是圣人,或者太后,皇后,都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第三,我二叔也是胸懷大志之人,可是尚主的駙馬,卻不可入朝堂參政,我擔(dān)心二叔難以接受!”
“姐姐,在我身邊,能跟我如此推心置腹說話的人,并不多!我應(yīng)該要謝謝你的肺腑之言!我知道你說的都有道理,可是身在帝王家,尤其是我這樣性子懦弱的人,凡事都由不得自身,更何況是婚姻大事?”公主聽了榮寶兒的話,沉吟了許久,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可是若是不能盡力去爭取一次,我必定會悔恨一生!我并不是單純無知的孩童,我知道我不像太和,有母后皇太后做主撐腰,我看過很多......皇姐她們......我相信只要我做的夠好,他不會讓我像皇姐們那樣委屈不幸!”
說著說著,蓬萊公主的神情堅定起來,把食指抵在嘴唇上,不給榮寶兒再開口的機(jī)會,起身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孩子,然后對榮寶兒輕聲說,“若是你不嫌棄,我想跟姐姐交個朋友,日后,還想跟姐姐多多往來!時候不早了,我就不再多打擾姐姐休息了,請姐姐送送我,可好?”
“承蒙殿下不棄,臣女榮幸之至!”榮寶兒對蓬萊公主的勇敢很是敬重,但是也毫不懷疑,她很可能會在碰的頭破血流之后,最后還是無奈的隨波逐流。
送走了蓬萊公主,榮寶兒看著小嬰兒,覺得其實平心而論,從今天跟蓬萊公主的接觸來看,她本性純良,御下也有手段,在處理內(nèi)宅事物上來看,比起二嬸來,強(qiáng)出不是一點半點來,若是真的能夠做他的繼母,真的是他的福氣,
榮章氏的頭七很快就過去了,下葬完畢,榮眺跟著榮曜和榮高氏,回了鳳翔侯府,抱著似乎長大了一點,眉眼間依稀有了榮章氏樣子的兒子,眼淚又忍不住洶涌而出,嘴巴里掉進(jìn)了親爹苦咸的眼淚,小嬰兒不樂意了,咧著嘴跟親爹一塊哭了起來。
好不容易勸住了榮眺,乳娘也哄住了孩子,榮曜跟榮高氏終究還是不放心他們爺倆,干脆把他們都留在了西廂房里,并且說好了,等東邊客院收拾好了,就讓他們父子暫時住在府里,等什么時候榮眺的差事都捋順了,能夠安排,照顧好兒子了,再回鈔紙胡同去,至于榮寶兒,則被“攆”回了自己的院子住。
榮寶兒找到機(jī)會,把蓬萊公主的事,跟榮曜和榮高氏說了,然后就沒心沒肺的走了,榮高氏跟榮曜叫過壽嬤嬤,仔細(xì)問過她對蓬萊公主的看法,之后兩個人在沒點燈的屋子里,對坐了半天,還是榮曜先開了口。
“這件事還是先不要跟老二說,免得他差事上分心,明天我托人以寶兒的名義,給公主傳個話,就說二弟要為弟妹守孝一年,能拖一時是一時,再往后的事,就讓二弟隨心意去做吧!”
“這樣也好!”榮高氏也是滿心無奈,他們天家的人,怎么就都跟榮家過不去呢?
袁敏行一直忙著稽查盜匪余黨的事情,等事情終于告一段落,已經(jīng)過去了十天時間。從宮里出來,就要到定更天了。路上經(jīng)過倚紅樓,袁敏行突然勒住了韁繩,下馬往倚紅樓里走。
跟著的長禮吃驚不小,手里握著袁敏行拋過來的馬韁繩,張大嘴,看著一言不發(fā),跳下馬就跟在袁敏行身后往里走的長智,不明白他家一向潔身自好的爺,怎么突然就想起逛窯子?
在一樓大廳里招呼客人的老鴇子,一看到袁敏行,立刻就看出他是個有錢,面嫩的金主,眼睛都笑得瞇起成了一道縫,左一眼,右一眼,眼珠子直往袁敏行的肉里盯。明知道是生客,老鴇子還是媚笑著,甩著手帕子,扭著腰走過來,用帶著埋怨的熟絡(luò)語氣,開口。
“呦,小爺這是在哪里被狐貍精給盤窩住了?這么久都不來了,咱們杏花和桃花啊,想爺想得都哭腫了眼睛,每天里茶不思飯不想,跟丟了魂兒似的!”嘴里說著話,老鴇子手上也沒閑著,接過長智遞過來的一錠五兩重的紋銀,拉著袁敏行的胳膊,就往樓上拽,“桃花,杏花,快點出來見客,金主小爺來看你們了!”
雖說一腳踏進(jìn)了煙花巷,就算是掉進(jìn)了爛泥潭,什么臟的,臭的,只要肯給銀子,就都要捧著接著,但是青春少艾的女子,哪個又不愛慕俊俏風(fēng)流少年郎?拿著花魁頭牌架子的杏花,原本還扭捏著不情愿的探頭往下看,待一見到了袁敏行,立刻兩眼放光,兩靨生紅霞,生怕腳下慢了一步,袁敏行就被桃花給搶了去。
喜滋滋的雙手拉著袁敏行的手,杏花一步步往后倒退著,竟然在極陡峭的樓梯上,走得風(fēng)擺楊柳,嬌媚橫生!姐兒愛俏,鴇兒愛鈔,這句話實在不錯。緊跟著進(jìn)來的長智和長禮,雖然容貌不及袁敏行出眾,也差點被熱情洋溢的姑娘們,給拉進(jìn)房間里。雖然最后成功的突出重圍,上了二樓,在杏花房門外守著,兩人的衣服也被拉扯得不成樣子,長禮的衣袖還被撕破了一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