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現(xiàn)出絲絲微光之時,吳謂還盤坐在嘆兮峰頂冥想吐納,一道道劍弦在其周身交織重疊,散發(fā)著奇妙的光輝,至柔至剛。
不知過了多久,劍弦被緩緩收入體內(nèi),他慢慢睜開了眼睛。
澄然清澈,宛若仙人。
“什么事?”
商禮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后不遠處,行禮道:“師尊!”
他知道自家?guī)煾覆魂P心天劍門的存亡,所以說的是別的事,“聽說您前幾日去了一趟寒山,還和蒼松大師打了一架?!?p> “嗯?!眳侵^淡淡回應。
商禮看著他的背影有些無奈,“只是您二老就不能好好說話,愣是要把幾間屋子打塌才好?”
吳謂聞言微怔,沒有說話,想來是有些尷尬。
寒山本是有大陣防護,但奈何兩個人境界太高,即便有所收力,即便當時主持和禪師們密切關注著忘念峰那邊的動靜,護住了寺內(nèi)弟子,房屋卻仍舊不能幸免。
“住持來信說,修補房屋再加上維護陣法總共一萬金,讓您盡快送到寺里去?!鄙潭Y知道他在想什么,笑著道。
世間的人都知道,寒山寺里的大師子弟最講慈善誠信,那么自然不會索要多余的錢財,而更重要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和尚很窮。
有多窮?
很窮很窮。
所以即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修行者,也不得不在金錢上“計較”一番。
“修行者就應該有修行者的樣子,總是談錢錢錢的像什么樣子?”吳謂愈發(fā)尷尬,惱火道,“他們沒有錢,難道我就有錢了?”
商禮心想,后面的一句話怕才是重點。
浩然劍宗是世間大派,山中各種珍寶靈物,自然不會在意這些金錢的問題。而不周山的弟子自然無條件維護自家宗主,那么從山里分配出來一點有價值的東西作為補償也不是不可。
所以他家?guī)煾钙鋵嵑苡绣X,只是不甚清楚罷了,因為不周山的各項資源分配和大小事都是他在打理。
而既然如此,賠償?shù)氖戮筒粫撬嬲胍f的,沉默了會,他說道:“之后不久,蒼松大師就下山了?!?p> 吳謂自然知道這件事,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笑著說道:“吃醋了?”
商禮恩了一聲,問道:“只是既然不會有結果,為何還要讓他知道她其實還活著?”
“既然知道不會有結果,你為何還要喜歡她?”吳謂轉過身來,看著他笑道,而后又偏頭看了一眼寒山的方向,感嘆一聲,語氣悠悠,“何況誰知道他破鏡之后會不會因為誤以為她死了,而獨自跑到碧落天去找死?”
這句話隱藏的信息有很多,比如一百年前的某個陰謀,比如某個人的用情至深。
商禮沉默了。
因為他喜歡的人還被其他人喜歡,也因為那個人的義無反顧,和付出一切不求回報的決心,最重要的是,換作是他,也會那么做。
即便所有的付出都不會有什么回報。
或許很多人都難以理解,為何世上會存在為了毫無關系的偶像付出所有,甚至六親不認的人,還有那些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為愛癡狂的人,即便遍體鱗傷,即便明知不會改變什么,卻依舊無悔。
明明都已經(jīng)知道能陪伴你的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只是道理我都懂,可就是喜歡啊,除了去喜歡,又能怎么辦呢?
商禮清朗一笑,然后看向天外南邊,有些擔憂說道:“那位若是知道了會怎么做呢?”
“誰知道呢?”吳謂瞇了瞇眼,神色淡淡。
……
螢袖被商猷接走,離開之前向木恒行了一個跪拜大禮,“我還是無法做到您說的那樣。”
“無妨,也無須在意?!蹦竞泓c了點頭。
等到二人遠去,木恒轉身走到廊上。
依舊是長廊,依舊是滿園的風景,她沒有像上次在洛陽那般碰到商禮,但也遇見了一個很好看的人。
膚如凝脂,像極了女子,也像極了某個人。
她的某個故人。
眼前的人是陌玉。
木恒知道他聽到了她和螢袖的話,她沒有故意避開誰,因為這也是她想對他說的,或者說是想對所有人說的。
“姑娘的說法實在是令在下耳目一新!”陌玉看著她,臉上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木恒神色淡然,像一個長輩般頷首,“你還不錯。”
陌玉聽到此番夸獎,笑容更甚,眉目間自有一種邪魅之氣,很是吸引人,聲音清朗而富有磁性,“既然情感說過了,那來談談修行與局勢如何?”
“五鏡之上,是為歸元,亦是佛家所說的無量。”木恒沉默了會,轉身看向院里的風景,負起雙手,“洞天順應天地,神威借用天地,歸元融入天地,到時不死不滅,長生希望有之,到時隨萬物而生,是生是死也便可只由自己掌握,除非同境相斗,或是降下天罰。”
“前五境依憑于天賦、悟性和刻苦,而歸元則完全依賴于天賦,故而歷史由來中,那些人極少,所以你們稱之為天選之人。此種天賦本真蘊于神魂之中,無改變之理,除非天賜神輝,洗垢除塵,于是,南越便有了祭天?!?p> 寥寥幾句,語氣平淡無奇,卻字字道破天地命機。
一段能夠使世間所有修行者興奮到瘋狂而立刻死去也極其甘愿的話語,就在這樣一個普通雨廊中被平靜道出。
若是被傳出去,一定會被載入史冊,并被千萬人奉為修行圣典,日夜拜讀!
陌玉此時已是震驚無言,他一向從容不迫,此時卻再難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不是因為這絕對不會是一個單純的神威境強者能有的見識,而是因為他相信幾乎沒有人能有自己這樣的幸運!要知道,千萬年來,已知五鏡之上的強者也就出了那么幾個!何況年代距離最近的那位前輩早在一百年前便已不知所蹤。
但問題是,明明兩個人在幾個時辰前才算是相識,為何木恒要向他說這些勝似無價之寶的話語?而且一語道破南越祭天背后的深意!那即便萬年來都未產(chǎn)生五鏡之上的強者,卻始終堅持祭天的深意!
“這些不是什么修行破鏡之法,你也不是那等淺陋無知之人,只需知道便好,不必太過于放在心上?!蹦竞戕D而看向他。
“受教!”終非凡人,陌玉聞言一笑,然后正準備再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木恒沒有想要繼續(xù)的念頭,而是看向他的身后。
他笑容微斂,轉過身去。
那名太傅府上身形微胖的管家從極遠處走來,有些感激地看了木恒一眼,擦了擦滿頭的汗水,然后撲通跪倒在地,頭觸地面,惶恐萬分地說道:“五……五公主和……和蘇小姐打起來了??!”
在太傅府當差多年,他自然能看出此時主子被打擾的心情很不好,而且是十分不好的那種,這讓他甚至連死的念頭都有了!
“這種事你難道不會自己處理嗎?”陌玉莫名笑起,神色和悅,卻又似乎并非如此。
管家知道自己就算死一萬次都不能抵過,吞了好幾下口水,用盡全身力氣說道:“五公主帶了護衛(wèi),無人敢攔,涼禾姑娘怕有性命之憂!”
“好了,我知道了?!蹦坝窨粗聊蹋玖缩久肌?p> 木恒感受到管家偷偷從縫隙中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話要說,道:“說?!?p> “那位小兄弟讓我轉告您,讓您也過去,若是您不去,就沒好戲看了。”管家重新將頭埋回,難掩余悸。
木恒想起當年他也是總拉著自己去看熱鬧,嘴角微揚,笑道:“那就走吧?!?
秋來入畫
小朋友就該有小朋友的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