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箏話音剛落,眾人震驚萬分,紛紛向那邊看去。
“咦?怎么不打了?我還想著能補上幾劍呢!”一道清亮而略顯無賴的聲音隨之響起,王樂施從石后走了出來,笑容輕挑。
“二師兄??!”任天真看到來人,神色微怔,臉上笑容忽然如花兒一般綻開,身形一閃,一把沖了過去,不,準(zhǔn)確地說是撲了過去,她摟著王樂施的脖子,欣喜異常,大聲吶喊。
少女臉上的雀斑都因為這一抹笑容變得生動起來,此時的她看著就像是一個可愛的孩子。
王樂施偏過臉去,十分嫌棄地把她從身上扒拉下來,“師妹自重啊……你這樣別人還以為我們是一對呢!”
任天真松開手臂,小手卻還是拉著他的袖子,笑得十分天然,絲毫不見方才要單挑眾人的氣勢。
靈山的幾位少女都已經(jīng)看呆了。
任天真沒有理會她們?nèi)缤姽砹说难凵?,站在王樂施身前仰著臉噘嘴,“二師兄,你是不知道,你不在山里的時候,三師兄因為沒有人陪他發(fā)呆整天在懸崖那邊唉聲嘆氣的;四師姐天天找人練劍切磋,我們都怕了她了;五師兄都因為沒有人可以抱著哭訴,常常對著一些花花草草念念有詞的,嚇?biāo)纻€人!大師兄又要處理各種事情,都沒有時間陪我們;平日里少了二師兄喝酒睡懶覺的身影,師兄弟們都覺得少了點什么呢!”
小姑娘掰著手指一個一個數(shù)著,看著很是可愛。
柳清箏等人在一旁聽得很是無言,心想,不周山上的人果然都是些奇才啊……
王樂施見任天真說完了,抬手把她的腦袋輕輕按下去,笑著說道:“說完了就讓師兄我說幾句?!?p> 他看向柳清箏問道:“還打嗎?”
柳清箏看著他,眼神隱晦,沒有言語。
她還很清楚記得自己年幼觀禮不周山的試劍大會時,對方一劍斬斷未遠(yuǎn)崖上的磨劍石時直沖云霄的破空劍氣,而因為另外一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她更清楚對方是怎樣一個強大絕厲的兇徒。
打?這里有誰打得過你嗎?又有誰敢跟你打?
話已至此,她知道事情沒有回旋之地,正欲說些什么,顧緣之卻突然站出來,帶著些許的哭腔說道:“話是我說的,有什么事沖我來!”
她如今已很是后悔,心慌不已,但卻也不是那等膽小怕事,毫無擔(dān)當(dāng)?shù)娜恕?p> “我這么有風(fēng)度,怎么會打女人呢?”王樂施看了她一眼,笑容親和,他的目光從一眾少女身上掃射而過,眼中意味再清楚不過了。
幾位少女自小在山中清修,心思單純,哪里遇到過外門男子這樣的眼神,無一不臉色微紅,羞怯不已,又很是不憤,卻都不敢說話。
“還請師兄自重!”柳清箏看到這樣的畫面,眉頭微蹙,向王樂施說道:“顧師妹確乎無禮,但如今她也受了傷,事后師門自會責(zé)罰,不如就此揭過?”
“嗯……六師妹的劍氣可不是那么好受的,當(dāng)心寒意侵體?。 蓖鯓肥┛戳艘谎垲櫨壷?,神色親切,笑著說道:“小姑娘家家的,下次就不要這樣了吧?”
“多謝?!绷骞~行禮致謝。
王樂施微微點頭。
方才存在的絲絲芥蒂仿佛就此消逝,盡顯兩人風(fēng)度。
……
南方會談的日子漸漸臨近,木恒在幾天前便來到了宣池山遠(yuǎn)處的一處斷崖之上。
微風(fēng)將她的發(fā)尾輕輕托起,她看著前方的風(fēng)景,沉默無言。
秋天的高陽懸掛,光線晴朗而淺淡,遠(yuǎn)處的蒼山微黃稀疏,山風(fēng)穿林而過,拂起陣陣葉落枝頭的翩翩聲,吹出了一幅流動著的山水畫,就像含著微澀的糖果。
秋山明凈而如妝。
沒有春光的明媚,沒有夏日的熱烈,只余溫涼靜美。
就像她許多年前最喜歡看著的笑容,溫潤清淺,卻格外讓人喜悅,然后心動……想著這些,她微微垂眸,終是釋然一笑。
她看了一眼宣池山頂?shù)氖_,然后便起身離開。
不管是因為蘇涼禾對前輩們的情感糾葛太過感興趣,還是想來看看這些山,像她這樣特意來到這里坐上那么幾天又不修煉,而當(dāng)各路修行者即將匯聚到一處時卻又離開的人,即便是在怪物云集的修行界中也很少見。
天空中劍光閃爍,寶物靈光閃現(xiàn),云層翻涌不止,幾股強大的氣息漸漸靠近,四處山道各有著數(shù)道行走如風(fēng)的身影,最終匯于一處。
周圍山林的妖獸早已被嚇得躲在洞穴里顫顫巍巍地發(fā)抖裝死,巨大的圓形石臺上漸漸出現(xiàn)許多人。
衣袍翻飛,氣息飄逸,南方各大宗派的代表終是到了。
石臺之上有許多大大小小劃分好的位置,以供眾人坐下,而除了坐在較偏處的那些勢力較弱的小宗派,最是矚目的便是南方那可以充當(dāng)門面的大宗派。
絕情宗帶隊的是一位氣息沉穩(wěn),身形高大的師叔,名叫陸沉舟,修為已至洞天巔峰,執(zhí)禮明事,在門內(nèi)頗受尊重。
此時帶著弟子們坐下,看了較遠(yuǎn)處的墨丘來人一眼,沒有說話。
屬于墨丘的位置,為首的是一名境界頗高的灰袍老者,他是墨丘的林長老,聽聞與那位死去的陸長老關(guān)系頗好,感受到方才的那道視線,他抬起眼皮很是隨意地往絕情宗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不屑,也有怨恨。
誰都知道兩個宗派之間有著極深的積怨。
清心派的宜合師太看著這副場景,暗自搖頭。
雖然因為某些原因,清心派和絕情宗的關(guān)系也很不好,但她們也不會真的會想著去站隊。
辛芽坐在宜合師太身后,因為是被師姐們圍在中間,故而不是很引人注意,她微仰著頭往墨丘的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某個人沒有來,有些失望。
陌玉確實沒有來。
聰明如他當(dāng)然能夠料到此次會談最后的大致結(jié)果,那么便沒什么來的必要,更重要的是,他傷得真的有點重。
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到齊坐下,然后看向石臺之上方位最好,最是寬大的位置,數(shù)百年來都空著的位置。
那是留給靈山代表的位置。
他們還沒有人來。
不知過了多久,正當(dāng)宜合師太想要說什么的時候,山道上便走來了幾位少女。
淡綠色的衣衫隨風(fēng)輕飄,似響起一陣極其柔美的樂聲那般,頗具靈氣的少女素凈而不失靚麗,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笑容,卻也不是刻意冷漠,只是自然獨立泠然。
世人皆知,清心派門中女弟子以柔順恬靜著稱,最是讓人感到舒服,而靈山的則更像是立于云霄般真正難以觸及的仙女。
“先前因為有兩位師妹受傷,耽誤了一些時日,故而來遲了,懇請眾位師叔見諒。”柳清箏向各方恭敬行禮。
宜合師太微微點頭,示意她無妨。
墨丘的林長老則是冷哼一聲,“靈山真是好大的架子啊,來遲了不說,卻只是派了幾名二代弟子參會,這是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嗎?”
任誰都聽出了他話里隱藏的怨氣。
在場的人都知道那是為什么,他們來到這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那件事,但無論是哪一方都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只好各自低頭沉默不語。
柳清箏微微挑眉,將師妹們護(hù)在身后,正準(zhǔn)備說什么,屬于絕情宗那處的位置忽然響起一道聲音,沉穩(wěn)自然,頗具威嚴(yán),“既然來了便先坐下吧!先把正事討論完再說?!?p> 后一句話明顯是對林長老說的,
林長老看了一眼陸沉舟,神色微寒,卻沒有說什么。
柳清箏向陸沉舟恭敬一禮,帶著眾位師妹坐下。
“我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些甘露教教眾,追過去殺了幾個,卻還是逃掉了一個?!标懗林蹧]有理會他們,對著眾人說道。
所謂有光明就會有黑暗,修行界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兩界之中存在著的一個最神秘最可怕的組織,強大到隱隱可以和四大名山相提并論,更是傳聞肆無忌憚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如同遍布在每一個角落般,世間每一件大事的背會仿佛都有他們的影子,讓許多人聞風(fēng)喪膽,即便是正派的大人物也無法知道其真正的勢力,卻也只是知道其自稱為甘露教!
眾人聞言微驚,陸沉舟是何等修為?親自追過去卻還是讓人逃了,那些人之中又會有什么樣的強者存在?他們此番出現(xiàn)又是為了什么?
“想來應(yīng)該是因為祭天?!币撕蠋熖戳艘谎坳懗林?。
陸沉舟微微點頭,“那些妖人當(dāng)年悄無聲息地攻入西嶺,只為獲得百年以上的冰蓮,但祭天只是凡人的儀式,他們又想要從中獲得什么?”
“誰知道那群瘋子想干什么!”墨丘的林長老冷哼一聲。
宜合師太沉吟片刻,皺眉說道:“或許與傳說中的神明有關(guān)……”
一些地位較高的長老輩的人都知道,甘露教向來以神之手自居,旨要鏟除世間所有的污穢,還天地一個清明,殊不知他們才是世人眼中的大惡之人。
在場眾人臉上出現(xiàn)驚疑不定的神色,紛紛看向柳清箏的方向。
此次會談,靈山明顯是傳承最為久遠(yuǎn)的一脈,而更重要的是,她們來源于精靈族。
傳說中,精靈族的力量本便是由神明賜予,先天與自然親厚,更是知曉與天地相合之術(shù),與萬物靈息相通,并能借而用之。
傳承自精靈族的靈山,本身血脈就極其特殊,修道天賦更是得天獨厚,故而歷年來也是強者輩出。
柳清箏沒有理會他們眼中的期許之色,只是說道:“此等與神明相關(guān)的重大密辛,我豈會有資格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