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堆并不是為了取暖,只是為了看上去更加熱鬧。
與山溪苑的輕快氛圍不同,應天府的年輕弟子大多為男子,有了師叔的命令警醒,面色皆有些淡淡憂慮,但初生牛犢不怕虎,經(jīng)歷的危險少了,能感受到的恐懼自然會少很多,想著白天時候的動靜,少年們擔憂之余,眼中不免出現(xiàn)些許激動之色。
收回望向少女們的目光,想著她們提到某人時臉上出現(xiàn)的淡淡羞澀之意,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們心中多多少少都會些憋屈之意,加之應天府中的弟子大多出自蓁國名士名門,自有一身傲骨,有著不會比誰差的心態(tài)。
“浩然劍宗的弟子很了不起嗎?只要都刻苦修煉,將來指不定誰強!哎呦,誰打我的頭?”
一名青澀少年壯著膽,豪氣干云,卻忽然感到頭上被人敲了一記,抬首望去,恰好看到那名方才與楚辭說話的少年正微笑著看著他,“不好意思,浩然劍宗的弟子確實很了不起,而王師兄自然也很了不起?!?p> 青澀少年很是不服氣,“東方師兄,你與他交情甚好,自然會幫著他說話!一個酒色之……哎呦,師兄你又打我!”
“修道修心,若是道心清靜自然,喝些酒又有何妨?何況王師兄修行不過三十余載便已達到洞天上鏡,這般天賦,如何是我等可以與之相比的?”東方既白看著他。
在這幾位少年之中,他的境界最高,而且智慧多謀,平時便為同門暗自佩服信賴,此時所說的話又甚是有理,自然能使其他人心服口服。
只是青澀少年自有他的立場和理由,鼓著氣說道:“師兄你喜歡他就盡管喜歡好了,反正我不喜歡!”
東方既白啞然失笑,“我一個大男人喜歡他做什么?再說了,也沒有誰讓你喜歡他??!”
越是說到喜歡二字,青澀少年的腦海中那位溫涼小姑娘臉上的紅暈便愈發(fā)清晰起來,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其他幾名少年見他又是這般,如往常笑著調(diào)侃說些“明師弟又是如何如何可愛”之類的話題,而其中一人忽然疑惑問道:“聽聞曾有人目睹浩然劍宗的王師兄出現(xiàn)在溪都,彼時正是同那位段前輩在一起!”
話音一落,其他少年紛紛望過去,就連那名為明南玉的青澀少年都轉(zhuǎn)過頭來,顯然他們對這段故事以及故事中的主人公很是好奇,還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神往之意。
南越帝都伊吾山巒上發(fā)生的那場戰(zhàn)斗如今早已變得眾人皆知,不僅因為發(fā)生在第五境強者之間的戰(zhàn)斗鮮少有之,也因為清心派境界最高、最為強大的無泥師太在數(shù)十年后終是出現(xiàn)在世人眼中,更是因為與之動手的居然是在一百年前名動兩界的修行大人物!
即便是一百年前都極少有人知曉的那位前輩的大名,此時便如去年的冬雪一般,進入到修行界中每個人的視線。
不僅各方宗派的師長前輩因為各種原因想要親眼見上那名女子一面,其他聽過某些傳聞的年輕弟子的心中亦是有著各種想象與崇拜。
世間年輕弟子沒有親眼見到過那段歷史,類似于向往的情緒自然占上了大多數(shù),而剩余的少數(shù)人,要么無動于衷,要么心懷恨意。
月色瑩白,輕柔地灑在每個人的臉上,火光明亮,照亮少年們的臉龐,他們面面相覷,眼神似在傳遞著什么,目光最終落到了東方既白的身上。
在場的誰都知道,東方家便是當年盛天的舊貴族之一。
“都看我做什么?”東方既白自然知道他們的意思,微微一笑。
明南玉看著他小心翼翼道:“師兄,你不要生氣?!?p> 東方既白平常待人和氣,即便遭到他人辱罵,也能置之一笑,對家中舊事卻是只字不提,想必心中也是有著苦楚。
此時見周圍的人都在看著他,東方既白只是無奈微笑,“我自然是沒有生氣,你們?nèi)绱藫淖魃酰俊?p> 其他人再次對視一眼,暗暗松了口氣,卻不再說起那事。
盡管有著明凈的月光點亮四周,遠處該是靜謐的密林卻始終漆黑幽深,晚風拂過樹梢,沙沙作響,伴著不知何種妖獸于其中潛行的聲響,莫名有些詭異。
一道聲音自那處不合時宜的響起,爽朗隨意,依舊輕挑。
“東方既白在嗎?”
……
木恒在桃花潭取完酒便欲就此離開山林,卻被王樂施叫住,他指向山林的另一邊說道:“我有朋友在應天府修行?!?p> 所以想去見見。
“應天府?”
木恒知道他的意思,“盛天的一處修行之地?”
王樂施見她有點印象,不禁看著她笑道:“你居然記得,那還真是他們的榮幸。”
木恒轉(zhuǎn)身欲走,“我在前面等你?!?p> 王樂施緩慢上前拉住她的另一只手,然后放開,笑容燦爛,“之前都是我隨你,如今走這一趟有何不可?”
“你想做什么?”木恒看了他一眼。
即便是一路同行,各自也會留有一絲余地,不會多問,也不會多加干涉,如此自然是極好的。
便如同先前的時候,無論是她去凈水禪院還是和商禮說話,王樂施都會自動避開,而在溪都之時,他與百里飛絮單獨相處,她也同樣有所回避,那么此時他欲前去見見好友,既無她事,自然懶得同行。
王樂施意味深長,“好友姓氏東方,你可有印象?”
木恒沉默片刻,神色不變地說道:“就算是東方家的遺孤,我又為何要見?”
王樂施沒有說什么,心想,難道你殺了人家的家人,心里就沒有點想法?
“無關(guān)愧疚,即便是好奇,難道也不想去看看?而山溪苑的人也在那里,若是我沒有猜錯,帶隊的師長極有可能是那位林姓女子。”
“他們于我沒有威脅,也沒有任何意義?!蹦竞銚u了搖頭。
王樂施發(fā)現(xiàn)就算調(diào)侃她也見不到什么有趣的反應,笑道:“就當是陪我去見,如何?”
墨瓏看了他一眼。
木恒則是問道:“為何?”
如此麻煩,我為何要陪你?
王樂施知道她的意思,心想,果然一點都不通情達理,笑道:“如此一來不是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