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已然散去,天壇四周恢復(fù)清冷,甚至有些沉寂,不周山的弟子們則是正在等吳謂的指示。
“要不要一起去見見那些小家伙們?”吳謂看了下方一眼,本想示意他們先行回山,卻又不知為何笑道。
木恒不知其意,“為何?”
吳謂說道:“他們對你很是好奇?!?p> 木恒問道:“為何?”
吳謂笑道:“自然是因?yàn)槲??!?p> 因?yàn)閭髀勚形遗c你的那些故事和交情,雖然談不上美好,卻又很美好。
木恒不知道他心中的驕傲與得意從何而來,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以?!?p> 李也等人站在天壇外處的石階下等著,忽見前方的清風(fēng)拂過,兩道人影出現(xiàn)在那里,待見到最前方的一名青衣男子,幾人趕忙行禮拜見。
“起來?!眳侵^點(diǎn)頭。
李也正準(zhǔn)備請示回山事宜,卻忽然發(fā)現(xiàn)師叔身后站著一名戴著斗笠的白衣女子,想著一百多年前的傳聞,和一年前發(fā)生的大事,心上一跳,驟然打了一個嗝,話語便被堵在喉間。
其他弟子注意到師兄的反應(yīng),也紛紛定神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宗主大人身后還有一個人。
氣質(zhì)清渺,若葉上晨露般澈然,飄逸便如仙,雖見不到容顏,但想必定會是個極其好看的女子。
“師,師叔,這,這,這位是?”李也一時無法說話,很是著急。
吳謂看覺得他這般甚是丟人,嫌棄回道:“你們的一個前輩?!?p> “什么?”
李也頓時明白自己的猜想應(yīng)該是正確的,面露激動之色,三步作兩步走到木恒身前,全然不顧是否越矩,伸手便欲握住她垂落身側(cè)的手,見其將手悄然背在身后也全無知覺,臉上神采飛揚(yáng)。
“您、您就是當(dāng)年那位把師叔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的前輩?!”
其他弟子聞言,除了任天真眼中出現(xiàn)了然和震驚之色外,皆是不知其所以然。
宗主當(dāng)年是多么一個天才人物,與他人交手落敗便算了,又怎會這般凄慘?
而尋常修行者若是知道木恒的身份,往往會率先想到她的性情與各種傳奇的殺人事跡,會有恐懼不敢直視者,當(dāng)然也會有崇拜敬佩者,但無論是哪一種,見面時說的一般都不會是這樣的話,想必這些弟子對木恒怕是有著一種莫名的好感。
木恒由此想象得到吳謂在不周山的地位與形象,看了他一眼,轉(zhuǎn)向李也,“嗯,是我?!?p> 世間修行者,特別是劍修,對于他人接觸確乎不習(xí)慣,甚至不喜,由此看,眼前這位少年行事倒是極為大方,甚至大條,而這樣的心性倒也真誠可親,往往容易給人帶來好感,至少不會心生惡感。
“晚輩道聽途說,知您……”李也再上前一步,神色興奮,但心中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還未說出口,后方的任天真實(shí)在看不下去他這般狗腿、在前輩面前丟臉的模樣,正欲上前將其一腳踹開,卻發(fā)現(xiàn)吳謂早已領(lǐng)住李也的后領(lǐng),將其丟了過來。
“你們暫且先回山?!?p> 任天真閃到一旁,任由李也摔在地上,不顧其望眼欲穿的神色,行禮接令,而后轉(zhuǎn)向木恒行禮,“聽聞二師兄先前曾與前輩一道,可否告知其如今去向?”
木恒看向她,“已自去江湖瀟灑,不知所在何處?!?p> 任天真沉默片刻,行禮致謝,然后準(zhǔn)備離開。
何書書也在幾人之中。
木恒此時正看著他的方向。
隔著紗簾,更是靜靜地看著,本不會被人察覺到,卻不知為何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紛紛看向何書書,讓出一條道路。
何書書入門時間不長,性格也是極好,接人待物都恰到好處,門內(nèi)一些雜事偶爾由他經(jīng)手皆是變得井井有條起來,作為小師弟倒頗受喜愛。
如今見眾人皆是看向他,很是不解,更是不解為何那位傳奇般的女子前輩會關(guān)注到他,臉上出現(xiàn)微懵之色。
“你對做官可有興趣?”木恒掀起紗簾,臉色依舊蒼白,卻還是眉目如畫。
若拂過柳枝的輕風(fēng),似冬湖之上飄著的霧氣,淡而寧靜,絕談不上傾國傾城,卻莫名給人一種驚艷之感,所以即便有著先前的想象,在場幾人卻都沒有失望。
何書書已經(jīng)怔住半晌,木恒靜靜地等著。
去年聽陌玉說起的時候,她便知道皇帝的一些想法,但她自然不會管,但終究還是有些在意,此舉便是在作出回應(yīng)。
在不周山的規(guī)定之中,也并沒有禁止弟子為官的條文,在她看來,何書書棋下得不錯,何況隱隱有心懷天下的胸襟,該是參政的極好人選。
所以她在給他一個選擇。
不知過了多久,何書書回過神來,眼神極其復(fù)雜,不知帶著何種感情下定決心,迫不及待地答應(yīng)她,“有,好!”
.......
任天真拖著李也帶著眾位弟子御劍回山,何書書則是去往盛天的方向。
吳謂往那邊看了一眼,然后饒有興致地看向木恒,眼中意味深長。
木恒看了他一眼。
“怎么老是會有這種事?”吳謂不再得意,收斂表情隱有抱怨,在他看來,男女情愛著實(shí)是極其麻煩之事,糾葛萬千,情絲難斷,甚是惹人心煩。
“我怎會知?”木恒不以為意,
當(dāng)年除了蒼松那個白癡,他人看她的眼神從來都只有恐懼或是仰望,何談傾慕?
吳謂思考片刻,“難道是因?yàn)槿胧捞???p> 木恒想起當(dāng)年自己除了殺人,就是躲在浮仙島發(fā)呆,真正見過的人卻是極少,有所了然,卻也未有后悔,然后想起某人曾說過的一句話:世間多紛擾,卻也還是值得走一趟。
倒也還不錯。
“還是因?yàn)樗麄兊难酃鈱?shí)在太差?”吳謂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木恒不知道他的這種深有體會從何而來,看向他,“我覺得白竹衣的眼光也極差?!?p> 若是柳清箏在這里,便會有些驚訝然后知曉為何她會談及自己師尊之名,于此同時這句話也涉及到了當(dāng)代某位靈山谷主與浩然劍宗宗主當(dāng)年的某些故事,至于是哪些故事,吳謂自然清楚,惱火道:“別的我不知道,但人家的眼光絕對是極好的!何況想想人家,再看看你?!”
木恒看著他心想,這是在嘲諷?
“這是嘲笑!”吳謂不以為意。
“你很得意?”
吳謂退后數(shù)步,“十分得意?!?p> 木恒不想見到他嘚瑟的樣子,也不想再談?wù)撨@樣的話題,翻轉(zhuǎn)手掌,上方懸著兩滴妖艷鮮血,盡管有陣法困住,以吳謂的境界自然還是能夠感受到其中的氣息有多狂暴攝人,也知道血液來源,于是震驚,“這是數(shù)萬年前龍族遺留的精血?”
木恒點(diǎn)頭,“保存得極好,向來作為陣樞,威力未有太多消損,可堪一用。”
吳謂看向她,“怎么用?”
木恒挑眉,“自然是給你用?!?p> 在歸元境浸淫已久的龍族強(qiáng)者精血,對跨越五鏡自然有著極大的推助之力,珍貴至極,而南越之中達(dá)到能使用龍血境界的人從未出現(xiàn),更不知其法,不敢為之,多年來一直將其深藏辱沒,可惜至極。
吳謂微驚,“和尚和院長他們?”
“蒼松需要沉靜,境界也不夠,魏源……”木恒眼簾微垂,“氣息不合,易被反噬?!?p> 她的話里省略了很多,比如魏源的傷勢,和無名山中那株神木,自然還有些無可奈何。
吳謂不再說話。
木恒伸指一彈,將兩滴鮮血傳到他身前,“你先拿著,不要著急。”
吳謂看著她問道:“你接下來會去哪?”
木恒看向遠(yuǎn)方,說出了先前白衣少年一樣的話,“昆侖天池是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