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牧的身高,無疑要高出對方許多。
而此情此景,少女落地的位置,又距離楊子牧極近。
所以,當(dāng)楊子牧凜然逼視,少女竟是整個的,被他的身軀給籠罩……就算是昂首墊腳,也依舊處于絕對劣勢。
一時間,就連先前的囂張氣勢,也都已然弱了三分。
并且,隨著少女落下馬背。
因為她的兀然出手,驚愕間慌張趕來的衙役們,也這才紛紛趕到。
此時,已然是緊張的圍立于周遭。
但又誰都不敢去喝止。
畢竟,楊子牧乃是受害者,且長發(fā)飛揚的模樣,也那叫一個猙獰。
衙役們,也自然不愿去招惹。
而這名少女,她所擁有的身份,又甚至比丘桓都恐怖……此間的所有人,包括那謝三公子,恐怕也全都不敢斥責(zé)。
除了……
“啪”的一聲厲響,驚得眾衙役心中一緊。
卻看到,少女手中長鞭,已赫然被楊子牧奪下,并于脆響中拋擲于遠(yuǎn)處。
而與此同時,楊子牧本人,更已大義凜然道:
“小小年紀(jì),又出身那般勛族……卻不想想,汝等家廟中的先賢,是如何策馬安天下……卻只知在這京中,仗勢享太平?”
“可恥……”
“墮落……”
“驕橫放縱……”
事實上,楊子牧至今為止,也仍舊不知少女身份。
不過,從旁人態(tài)度中。
如今的他,倒也已然猜到了些許。
自永樂帝靖難登基,當(dāng)朝最為頂尖的權(quán)貴,自然便是靖難功臣……而這些靖難功臣中,又以武將的地位最高。
所以,楊子牧此番發(fā)言,卻也是料定了:
對方根本無法反駁。
甚至于……也不能去反駁!
畢竟,哪一位功勛武將家,沒有幾名陣亡的勛烈?
而各大門閥的家廟里,亦正是祭奠著他們……楊子牧將此搬出,至少在名義上,已然搶占了道德高地。
……
果然,隨著楊子牧的話音,擲地有聲的落下。
眼前的少女,卻只能是咬緊牙關(guān)。
雖然她的雙眼,仍是死死的、回望著楊子牧……但終究,卻并未對此言論,做出任何的正面的回應(yīng)。
于氣勢上,已再度弱了三分。
而楊子牧見狀,更是得理不饒人,隨之再道:
“我不管,你究竟有何身份,也不論,你到底為何出手于我……但今日此事,你卻必然欠我一份道歉?!?p> “你縱馬長街,我不曾看你?!?p> “你御馬威嚇,我也不曾理你?!?p> “你揚言污蔑,我更不曾計較于你?!?p>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尚未觸及我的底線,也尚未將你的驕橫……化作那輕視人命的放縱!”
言及于此,楊子牧的眼神,似乎愈發(fā)的冰冷。
有種穿透人心的徹寒。
口中,更道出了最后的宣言:
“我只是一介平民,只是這大明朝內(nèi),最普通的一介平民?!?p> “但今日,除非你向我致歉,或是當(dāng)場將我殺死……否則,你欠我的‘抱歉’二字,我便一定要討回!”
……
有道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而楊子牧,便是那個不要命的。
以權(quán)勢而論,上百個楊子牧綁在一起,恐怕也不及于丘桓……更遑論,眼前的少女,似乎比丘桓都要顯赫。
而以武力而言,縱使如今的楊子牧,似乎也有了些積累……但在真正的強(qiáng)者面前,他仍舊毫無還手之力。
然而,就算是這樣。
就算楊子牧他,根本難以企及對方的層次。
但是……他不怕死!
一丁點兒……都不畏懼于被殺死!
這種事情,楊子牧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又何來畏懼可言?
當(dāng)街威脅權(quán)貴少女,的確足夠瘋狂。
而公然訓(xùn)斥門閥子弟,也儼然極其放肆。
然而,此時此刻的楊子牧,卻偏偏就這么做了……如此肆無忌憚、這般放肆所為的,當(dāng)著所有人之面,就這么做了!
一時間,別說是周遭的衙役,也遑論是那謝三公子。
就算是小嬋兒,也都滿臉的驚愕。
這種事情,就連一介小丫鬟,也能看得出其中的瘋狂。
這本身……便已然是足夠的瘋狂!
不過,誰也想不到的卻是:
當(dāng)眼前這少女,她真正被大肆訓(xùn)斥,也驟然被厲聲威脅……她內(nèi)心深處,卻反而充滿了一種……最熟悉的怪異感!
熟悉的是,這般極端的處世方法,她其實曾經(jīng)見過。
曾在另外一名女子身上,深切的體會過。
而怪異的是,她今日前來的目的,卻正是與那名女子有關(guān),與那名女子……其忽然披露的婚約有關(guān)!
……
故而、下一刻。
更加詭異的一幕,卻是赫然呈現(xiàn)于眾人眼前。
只見,明明被大肆訓(xùn)斥的少女,卻是不但沒有再度發(fā)怒……反而是,深深的呼了口氣,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情緒。
繼而,更緩緩的低下了,她那無比高昂的頭顱。
將她飛揚的目光,也隱匿于眼瞼背后。
接著,才鼓足了力氣。
沉聲說道:“今日是我不是,我向你表示歉意……我此前行為,的確不符家門訓(xùn)誡,更不尊親長教誨。”
“在此……我誠心致歉!”
少女說著,卻是狠狠的再度低頭。
幾乎要將額心,給撞向楊子牧的胸膛間。
不過,在一番詭異的致歉后,少女卻也再度昂首。
口中,更是話鋒一轉(zhuǎn):“但就算如此,就算我可以向你道歉……然而關(guān)于那件事,你依然想都別想?!?p> “你給我記住了,我不會讓墨韻她,被迫下嫁于你……關(guān)于你們的婚約,你最好別再妄想,此事絕無可能!”
少女說完,已不再理會任何人。
直接便翻身上馬,連不遠(yuǎn)處的馬鞭也都不要……竟憑借著馬術(shù)的不凡,驟然一抖韁繩,便已經(jīng)沖出了人群。
只留下,滿場寂然的眾人。
以及,心中愈發(fā)不知所以的……楊子牧自己!
……
“這丫頭,是來悔婚的?”
“甚至還是,來幫蘇染悔婚的?”
“難道她以為,我就很想娶那妖孽么?”
“一個腹黑病嬌、一個豪門傲嬌,說好的封建時代呢?再說了,明明是那妖孽自己……在逼我去見家長的好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