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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賊老爹飽含深情的囑咐聲里,羅曼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來到廚房,發(fā)現(xiàn)大家伙正每人端個碗,蹲在地上哧溜哧溜地吸著粥喝,表情十分陶醉。
九叔公仰頭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啊”的長舒了一口氣,摸著圓滾滾的肚皮不好意思地說:
“他六嬸,再給老夫來一碗如何?”
六嬸不客氣地奪過他手里的碗。
“叔公,不是奴家小氣,實在是凡事都該有個節(jié)制。
您也是有歲數(shù)的人了,本就該注意著些飲食才是。寧可肚子里常饑一些,也斷不可讓自己撐著難受,這樣方為養(yǎng)生之道。
今日奴家就做回主,不許您再吃了!”
這話說的句句在理,恁是連九叔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無奈的笑道:
“罷了罷了,我說不過你,不吃便不吃?!?p> 把碗里的粥都舔了個干凈,這才哆哆嗦嗦地放下了碗,盯著別人碗里的粥不舍離去。
“六嬸,九叔公上了年紀(jì),吃多了會放屁磨牙跑茅房。
可我張大彪年輕??!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您就再給來一碗吧?!?p> 張大彪腆著臉把碗伸了過去。
“呸!”
六嬸笑著啐了他一口。
“你也好意思?都吃五碗了,別人還吃不吃啦?”
“你個混小子!你何時見過老夫吃多了就放屁磨牙跑茅房?
不信?
不信就讓你六嬸再給老夫盛兩碗試試!
今天老夫倒要讓你看看,老夫這身子骨,到底還硬朗不硬朗!”
九叔公說著話就要往粥鍋里撲,身旁幾個身手敏捷的老奶奶趕緊將他摁住,任他怎么也掙脫不開。
吳軍師正一個人蹲墻角里默默無聞地喝粥,冷不防被走來的六嬸一把從手上奪過碗去。
“真不愧是軍師呀!別人又說又笑這會兒,您又把兩碗下肚了吧?
都不許吃了,剩下的都給少當(dāng)家的留著。今日若不是他老人家授藝,你們這會兒還指不定一個個罵我什么呢?!?p> 回頭卻見少當(dāng)家的正站在門口,連忙笑著將他老人家迎了進(jìn)來。
“哎喲喲,真是好事不經(jīng)念叨。正說您呢,可巧您就來了?!?p> 回身一掌,將正抱著碗舔的張大彪從桌子上掄了下去,請少當(dāng)家的坐下。
“來,您就坐這。我給您盛碗粥去,您也嘗嘗奴家的手藝,看還差些什么,奴家立改?!?p> “六嬸,看大家吃的這么香,就知道您這粥熬的不錯。
我待會再吃也不遲,您趕緊先給我爹盛一碗來。剛才聞見你們這邊粥香,這會正嚷嚷著要吃呢?!?p> 六嬸笑嘻嘻答應(yīng)著便去舀粥,卻發(fā)現(xiàn)鍋里早已沒了粥,氣得大叫。
“說了讓你們都少吃點,給少當(dāng)家的留些。一個個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這會吃的連鍋底都不剩,卻讓大王吃鍋灰怎的?”
鍋鏟子在鍋里劃拉了半天,好容易才湊夠了半碗。又讓那些尚未來得及舔碗的過來湊了湊,終于拼夠了一碗。
羅曼看的胃里翻江倒海。
想不到賊老爹趕臨死,還是要吃一頓豬食。
端著這碗百家飯風(fēng)一般跑回竹樓上。
賊老爹正望穿秋水地望著門口。
看見羅曼端著碗進(jìn)來,立刻顯得精神抖擻、眉飛色舞。
羅曼老遠(yuǎn)就能聽到他吞口水的聲音,剛把碗交到他手里,就飛快地跑出屋子,躲在門口。
實在不忍觀看他老人家直播吃豬食呀!
要不怎么說這世上的東西,只有朦朧才最美呢。
不明真相的賊老爹,就硬是把一碗用邊角料拼出來的粥,喝出了五糧液的味道。
吱溜吱溜的吸吮聲讓人聽了饞涎欲滴,中間不時爆發(fā)出的舒服申吟聲,讓羅曼把衣角都快攥碎了。
“好粥啊!”
屋內(nèi)終于傳來一聲豪爽的大笑。
粥,總算喝完了。
羅曼,也終于松懈下了緊繃的神經(jīng)。
發(fā)抖的手臂慢慢靜止,一身的冷汗傾瀉而出,胸口因嚴(yán)重缺氧而產(chǎn)生了劇烈的疼痛感。
趕緊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松開手掌里濕透的衣角,轉(zhuǎn)身回到屋里。
賊老爹還自吧嗒著嘴,吸吮殘留在手指上的粥液,仿佛不愿讓這無上的美味在他指間流逝。
舔干凈了嘴,就心滿意足地重新躺下。
沖羅曼溫柔地笑了笑,然后就閉上了眼睛。
沒有告別,也沒有眼淚。
賊老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躺在他的床榻上,靜靜的、沒有任何煩惱的,等候著他人生最后時刻的到來。
晚霞已經(jīng)染紅了半邊天。
站在夕陽西下時照射進(jìn)窗戶里的余暉中,羅曼人生里第二次送走了自己的親爹。
難不成自己就是一個命里克爹的人?
不然為何自己的兩個爹,就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在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就都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呢?
看到賊老爹安詳平靜的躺在那里,忽然覺得這個爹其實也還不錯,一種莫名的傷感悄然襲上他的心頭。
再回首時,羅曼早已淚流滿面。
……
賊老爹的葬禮舉辦的很隆重。
從人們充滿悲傷的面孔中就可以感知到,他在大家心目中,其實還算是個不錯的王。
一鍋新鮮的生滾魚片粥剛剛煮好。
這是羅曼特意吩咐六嬸熬制的。
賊老爹在臨死前只喝了一頓剩飯,這讓羅曼一直耿耿于懷。
直到把剛煮好的滿滿一鍋粥端到靈前放好,這才算是給他老人家賠了個不是。
吳軍師還在靈前捧著悼文一個勁地嗚呼哀哉。
奇怪他為什么就能在別人都聽不懂的悼詞里,把自己先哭個死去活來?
九叔公閉目不語。
一副昂首問天的姿勢,好似在追問這世上總讓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究竟是何道理?
張大彪已經(jīng)捶倒了三個小廝,他獨特的傷懷方式讓身邊的弟兄們都對他避之不及,紛紛遠(yuǎn)遁。
可沒人了你倒是往自己身上招呼啊,為何偏要去逮那個腿腳不便的殘疾人?
纏在賊老爹臉上的面紗已經(jīng)解掉了。
羅曼第一次看清了父親的臉。
只是那早已被細(xì)菌感染并潰爛的傷口,讓羅曼趕緊又閉上了眼睛。
“人總是要死的,但死的意義有不同。
古時候有個文學(xué)家叫做司馬遷的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為弟兄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替欺負(fù)弟兄們和壓迫弟兄們的人去死,就比鴻毛還輕。
大王是為弟兄們的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還要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