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煮好了茶端過來。
給兩位老爺每人斟滿一杯,把茶壺放在案幾上,躬身退去。
濃郁的茶香味道頓時四散開來,撲入了在場每個人的口鼻之中。
趙勝轉(zhuǎn)過頭,詫異的看著自己杯中湯色綠潤的茶水,俯身在茶杯的上空深深一嗅,立刻便沉醉在這迷人的香味中而不可自拔。
迫不及待的舉起茶杯,放在嘴前輕輕吹了口氣,便抿一口茶入嘴。
“咕嚕,阿哥,這茶,這茶!”
說著又接連喝了好幾口,仿佛喝不夠似的,很快便飲完了杯中的茶。也不待叫杏兒來斟茶,自己先滿滿又斟滿一杯。
趙蠡也被這獨特的香味迷醉的不能自已。
他做茶葉生意這么多年,其實只在望聞之間,便可對茶葉的品格等級立鑒好壞。
剛才早在銀杏將壺中的茶水斟入茶杯時,他就聞到了一股與眾不同的茶香之氣。
待到端起茶杯時,那香氣就更加的令他沉醉了。
他閉著眼睛緩緩的嗅著茶杯里溢出的茶香,覺得這種香味與他之前所見到過的任何品級的茶葉都不相仿,心中感到十分納罕。
睜眼看時,發(fā)現(xiàn)杯中茶色綠潤,色澤看上去十分鮮亮。
只是當他看到杯中殘留的幾片茶葉時,就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茶色、茶香都屬上品,只是這茶葉……似并非什么上等之物,倒像是……倒像是云門山一帶,自生自長的野茶樹?!?p> 趙蠡為這色香俱絕的茶水中并未用最好的茶葉原料,感到惋惜的嘆了口氣。
不過心中還是為這杯難得的茶水悄悄喝了聲彩,不由自主的低頭吸一口茶水入口。
頓時,清香馥郁的感覺令他口舌生津、回味無窮。
當茶水沿著食道下肚后,更覺五臟俱為之變得清爽,于是難掩內(nèi)心激動的脫口叫了聲“好茶!”
“阿弟,此茶從何而來?阿哥做了一輩子茶葉,今日還是第一次品嘗到如此美味之茶!
此茶香鮮味醇,滋味濃郁,湯色、氣味均屬不俗。
雖然所用茶葉原料并非絕品,甚至只是用了中下等之野生大葉種茶,但妙在制茶之法高妙,能夠?qū)⒉柚械姆枷阄镔|(zhì)恰到好處的發(fā)揮到極致,飲之令人滿舌生津、欲罷不能。
妙哉!妙哉!
能將此等品類之茶葉做到如此地步者,絕非凡人可為也。
阿弟,快說,此茶到底從何而來?你我明日就去拜訪此人,若能得此人相助,我等又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阿哥,這……這就是我先前所說那山賊所留??!”
趙蠡站在原地先是表情一怔,隨即迅猛趴在地上,尋找剛才被他扔掉的紙條。
“杏兒,快,快拿燈來!”
銀杏急忙去屋里提了盞燈出來,趙勝也連忙跪在地上,幫著哥哥一起尋找那張紙條。
隨即二人像捧了一道圣旨似的將那紙條小心翼翼放在手心,然后平鋪在了案幾上,一起就著燈光細細查看。
“比起這驚世技藝來,他們所要這些東西倒也并不為過?!?p> 趙蠡興奮的指著紙條給趙勝看,隨即吩咐他道:
“阿弟,你這就騎快馬去追三寶他們,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們速速將資產(chǎn)全部押回,就說我有大用,不得延誤。
回來路上,你順便將這名單上的一應貨物全部購齊。記住,貨物一定要品質(zhì)最上乘的,數(shù)量上也不得有絲毫差池,只可多不可少?!?p> 趙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了一聲,恍然回過神來,急忙答應著趕緊跑了。
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見趙勝又折了回來問道:“大哥,其他還好說,只這兩個丫鬟的事,恐怕還需些時日才能買到,如此怎辦?”
趙蠡沉吟半刻,腦海中思量著此事說道:“你先去辦其他的貨物,至于丫鬟與母豬的事,就交由我來辦吧?!?p> 看著趙勝去了,趙蠡獨自一人趴在案幾上喜不自勝,拍著桌子嚎啕不已,長歌當哭。
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銀杏,見到向來以穩(wěn)重著稱的家主突然變得似顛似狂,急忙上來相勸。
趙蠡回身一把握住銀杏的手,叫道:“杏兒,你說,趙叔我平日待你如何?”
“杏兒從小爹娘早逝,幸得家主收留撫養(yǎng),才有今日。家主待我恩重如山,杏兒這些都記在心里,永生難忘。”
“好,好!”
趙勝緊緊握著杏兒的手,眼中含著淚水不住點頭。
“那今日趙叔有件事要拜托你,你可答應?”
銀杏也是兩只眼睛濕漉漉的,輕輕點頭允諾。
“家主有什么用得著杏兒的地方,盡管吩咐便是,杏兒即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我想將你送于那山賊,你可愿意?”
“???”
銀杏似乎并沒想到趙蠡竟是要將她送到山上給土匪,臉色嚇得有些蒼白,嘴唇也在不住發(fā)抖,倒退數(shù)步,淚如雨下。
過的片刻才緩緩言道:“杏兒……既是家主所救,性命早已不歸我有。今日既是家主驅(qū)遣,杏兒……杏兒愿往!”
“好!好!”
趙蠡聽了歡喜異常,當即表示愿意認銀杏做干閨女,以后在家中不再以丫鬟身份驅(qū)使,將來嫁妝等物一應都由他來操辦。
“杏兒,為父如今就只有一事相求,萬望你能答應。你也知道,為父半生襤褸,才創(chuàng)下了此份家業(yè)。其中艱辛不易,說與誰人知?
說來也是流年不利。
去歲時節(jié),只因為父無意中得罪了那范文程。誰知他竟氣度如此狹小,從此百般構(gòu)陷迫害與我。
短短不到一載功夫,我便被他害得家業(yè)破敗、流離失所。
此仇不報非君子!
如今那群山賊既有如此制茶之妙法,為父決定鋌而走險,與他們合作一起售茶。
此生若不能搬倒范文程,為父實在是死不瞑目??!
這山賊既在清單里列明了要兩個丫鬟,為父決定送你上山,只求你能盡心盡力服侍好他,好助為父做成這筆生意!
為父在這里,先對你的恩德謝過了!”
說完趙蠡就跪在了地上,不停給銀杏磕頭致謝。
銀杏急忙將他扶起,兩人彼此又哭訴了一陣,這才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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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兩個嘍啰暗中打探消息,羅曼便帶領(lǐng)了其余兄弟準備回山。
只是當他帶著一群山賊剛離開了十八里鋪,就在吳軍師和張大彪的不斷慫恿下,去了距離十八里寨十八里遠的曲江縣鎮(zhèn)市。
宋朝商業(yè)貿(mào)易發(fā)達,隨著坊市制的打破,全國上下出現(xiàn)了許多繁華城市。
諸如汴梁、成都以及蘇杭二州這樣的大城市自是不必多說,就連縣級以下的行政區(qū)域也出現(xiàn)了許多的鎮(zhèn)市、墟市和草市。
鎮(zhèn)市繁華,只是在規(guī)模上不比城市,但熱鬧程度卻毫不遜色。
墟市和草市往往盛行于村寨,根據(jù)當?shù)厍闆r定時開放。
曲江縣屬上,至少眼前的這座安遠鎮(zhèn)市,就讓羅曼感覺熱鬧非常。
林立的商鋪,遠遠近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僅管現(xiàn)在已到了酉亥相交的時刻,但集市上仍然人群熙攘,絲毫沒有冷落散攤的跡象。
幾家酒樓飯館并排而立,肩膀上搭著抹布的小二還在燈火照耀下吆喝著招攬過客。
張大彪帶著一群小嘍啰,目標很明確的來到前方一座掛著兩串大紅燈籠的小樓門前,停步不走。
小樓里鶯歌燕舞,不時有女子嬉笑嬌嗔的聲音傳了出來,勾的路人魂飛魄蕩。
張大彪一臉吟斜的笑容,弓腰塌背又搓手的來到羅曼面前,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大王,那個,您看,您看……”
“您看什么,不就是想帶兄弟們進去放松放松嗎?都是成了年的純爺們,有何不可?本王準了!”
在后世那樣一個提倡人興解放的社會里成長起來的羅曼,自然很容易理解某種壓抑對于一群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所造成的種種苦惱與困惑,于是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