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西蒙·班

　　關瞻閉了閉眼睛。

　　“冥府判官?！?p>　　四周的哭泣、吼叫、拳腳相擊聲倏地淡了，《物語》板板正正的提示音格外清晰。

　　“恭喜！20年壽命增加完畢。5％能交換完畢。”

　　氣刃帶起的風吹動了關瞻散下來的頭發(fā)，穿過一年輕白人的胸膛，化作代碼消散。

　　“今天是我有生之年最糟糕的一天。”白悅光看看一地的斷臂殘肢，走到一邊。

　　戰(zhàn)斗暫時停止了。

　　兩方拼得兩敗俱傷，只有幾個沒參與打斗的縮在角落里，身上尚算完好。

　　項永山身上傷痕累累，關瞻的脖子被勒出一道醒目的紫紅色。白悅光扶著墻大聲嘔吐，嘴唇和臉都毫無血色。

　　“十天太久了?！表椨郎皆诘厣系谋嘲锓瓝鞊?，找到一卷紗布、一瓶碘酒，“撐死了三天。就算那邊那三個還活著，有戰(zhàn)斗力的也只剩十二個人了。走吧，咱們滾遠點兒?！?p>　　“嘿?！庇腥私凶×怂麄儭?p>　　是一個身量瘦削、之前沒有參與戰(zhàn)斗的男孩。他的眼睛又大又亮。似乎主動和別人搭訕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兒，男孩的臉紅的厲害。

　　“你們要不要過來坐坐？”

　　他一個人單獨坐在一邊，包放在膝蓋上：“我有藥?！?p>　　項永山咬斷了紗布，走過去坐下了。白悅光拉過心不在焉的關瞻，說了句“謝謝”。

　　“你怎么回事？”

　　關瞻坐下來，揉揉額頭：“我在想，它們到底要干嘛？”

　　“把我們當玩物唄?！表椨郎絿娏艘宦暎阉幐嗉毤毮ㄔ趥谔?，“掌控政權，然后洗腦，奪取我們的天賦，讓他們更強大?！?p>　　“問題就在這里。”關瞻說，“如果僅僅是奪取我們的天賦，那么‘下流人競技賽’就太多余了。要增加娛樂性的話，一個拍賣場也夠了。我們可以算一筆賬?！?p>　　白悅光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們用默爾教授的數據計算?！标P瞻平靜地說，“5％的天賦者，35％的上流人。就算每個天賦者都被上流人吃掉，算上本來就有能力的那些，那么有能力的上流人也只占上流人總數的28％左右。哪怕沒有算上那些被改造的普通人，這個比例也遠遠不對。何況每一輪競技賽的死亡率都這么高，從他們的角度來看，這就是浪費。怎么算都太浪費了。活下來的人他們還不能吃。”

　　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治安督察走進來，挑出那些重傷的人，將他們抬到光幕另一邊。

　　那頭很快響起接二連三的慘叫，項永山“哇哦”一聲。

　　“拍賣委員會賺翻了，哈？”

　　第二輪拍賣活下來的只有一個——那個被刺穿胃部的男孩。他少了一條腿，用手撐著地，爬出來沒幾秒就失去了意識。

　　關瞻嘆息一聲。

　　“兩個小時后，我們將進行第三輪拍賣?！敝鞒秩舜舐曅迹罢埜魑贿x手養(yǎng)精蓄銳，好好休息?！?p>　　“他們剛剛抬進去八個人?！标P瞻聳聳肩膀，“可是就算概率稍微大一點，也完全供不應求?！?p>　　“上流人中的上等人說不定不考慮供求問題?！表椨郎降椭^，悶悶的，“我爸爸就是上等人。它們從來只顧著能不能得到更多，能不能用最好的。我沒弄明白‘國家’對它們的意義，想了五天，還是沒懂?！?p>　　“它們想要生存就必須得考慮族群?！笔菹鞯哪猩p聲說，抬起頭，伸出手挨個和三人握了一遍，“我叫西蒙，西蒙·班。我是西A區(qū)來的，本來在西聯(lián)政法大學。”

　　“廷堡的?！卑讗偣庹f，“你哪個專業(yè)？”

　　“政治。”西蒙回答，“我學得很淺，但我覺得每種社會結構都會有些相似的地方?！?p>　　“說說看?！标P瞻鼓勵道。

　　“綜合你們的描述和它們的表現(xiàn)，這是一種極端自私的生物。我不確定它們是否惦念情感——”

　　“一點也不?！标P瞻說。

　　項永山的臉色黯了黯：“也惦念的。但只惦念小家族。我爸就在乎家族血脈。但前提是你得是個怪物?！?p>　　西蒙拍拍項永山的肩膀以示安慰，手指在地上輕輕敲打。

　　“對于這樣的生物而言，想要維持秩序就必須要有壓制……嚴密的等級和一點希望?！彼f，“上等人壓制下等人，就像所謂的上流人壓制我們?！?p>　　他對上關瞻略微詫異的目光，笑了笑：“你在驚訝什么？”

　　“你說‘所謂的’。你的潛意識沒被修改嗎？”

　　西蒙蹙起眉頭想了想：“應該是改了的。不過應該又被扭回來了?！?p>　　“為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看了看我在的那所醫(yī)院的內部狀態(tài)，意識到自己的某一部分不太對頭。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好得多了。”西蒙慢慢地說，禮貌地笑笑，“我們繼續(xù)。這些東西如果真的非常自私，那么它們就不會做出任何有損于他們利益的舉動?！?p>　　“我知道了?！标P瞻打斷了西蒙，“我知道了——規(guī)則是上等人制定的。在他們的社會里，上等人和下等人的區(qū)別在于‘能力’?！?p>　　“有沒有能力，能力強弱程度?！表椨郎窖a充道。

　　“一個上等人想要保住自己的榮耀地位和最大利益，首要的就是要保證沒有那么多人能分它的蛋糕吃。”關瞻說，“所以它們寧可消滅我們，也不愿意把我們留給其他人。”

　　“可能只留下一小部分給自己家族的人。”西蒙贊同道，“相信能進拍賣場坐著的都非富即貴。競技場的存在也可能只是消滅我們的一種方式?！?p>　　“還牽扯到另外兩個問題。第一，普通人改造計劃。這本來是個不必要的行為。下等人越多，對他們越不利?！标P瞻再次皺起眉毛，“第二，你說的那一點點希望。下等人的希望在哪里？”

　　“誰知道他們的內部規(guī)則？”白悅光嘲諷地說，“起碼要等贏這場比賽?！?p>　　“贏這場比賽不難?！蔽髅烧f，“贏了之后才難?！?p>　　三個人沉默了。

　　每個人都明白，這話并沒有錯。

　　“它們之前就在誤導所有人。它們不可能是地球的產物。”

　　“我覺得這點沒錯?！标P瞻垂下眼瞼。

　　項永山懵了。

　　“以它們的性格，它們不可能忍耐幾百年這么長。你別告訴我它們是最近才進化出來的?！蔽髅傻芍椨郎剑浦岩f的話吞回肚子里，“這明顯是早有預謀。先假設它們有個宏大的計劃?！?p>　　“殖民?！标P瞻說。

　　“殖民，”西蒙點點頭，“目測只是計劃的第一步。這一步如果成功，地球就會變成另一個‘上流人’社會?！?p>　　“也就快要成功了?！标P瞻說。

　　西蒙輕輕笑了。

　　“它們還差一點?！?p>　　白悅光瞇起眼睛：“你不是想拯救地球吧？”

　　“不想?！蔽髅蓳u搖頭，“我沒那么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