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交加。
翻滾的、濃稠的灰云壓在敦特市密集起伏的高樓上空，呼嘯的、淺灰色的風吹斜了雨絲。
“過了這段時間就好?！被ń橙崧曊f，“風會慢慢減下來的。到時候御寒也不會這么困難了?！?p> 它在寫一封新的推薦信。南明沉默地坐在它對面，端著熱茶捂手。
“我都快撐不住了?！彼砩媳”〉陌咨l(wèi)衣已經(jīng)換成了稍厚的夾克，里面是一件白色高領(lǐng)毛衣，“請把我寫成地球人，謝謝?！?p> “當然，南明小姐。”花匠微笑著答應(yīng)，“您的假名需要換嗎？”
“不用。”南明搖搖頭，看著筆尖在紙張上游走，無端打了個寒顫，“真是不明白?！?p> “您想要明白什么呢，南明小姐？”
“你們的花兒這么受歡迎?！蹦厦髡f，高傲地昂起下巴，“你和你的兄弟完全可以步入上等怪物的行列。你們干嘛非要窩在這里賣花？你討厭它們，你為什么不自己拿著花對付它們？你明知道它們壓根不會排斥你?！?p> 花匠笑了，筆尖劃下最后一個字符，把信紙拿起來吹了吹，又小心地折好。
“啊……有的時候，”它愉悅地把信封遞給南明，“看它們自相殘殺，而自己置身事外，遠比參與進去要有趣得多。我呢，我賺夠了錢，最終也會得到我要的權(quán)力，何樂而不為呢？”
“你不會得到權(quán)力的?！蹦厦鞴麛嗟卣f，拉好衣服拉鏈站起來，“你會和它們一樣消失掉?！?p> “連你也相信顛倒者組織的謊言？”
“我相信我自己?！蹦厦骱啙嵉卣f，“我的預(yù)言從來沒錯過?！?p> “你的預(yù)言是潛意識的荒謬和不可信任，南明小姐?！被ń齿p聲說，“你知道，只有機器運算萬無一失。帝國尖端科技已經(jīng)計算出了世界最強天賦者的最終墮落?！?p> “不會?！蹦厦鲌詻Q道，不愿意再多做停留。
花匠恭恭敬敬將客人送到門口：“您飽受天賦者排擠，何必還要像這樣呢？”
南明揚起下巴，輕蔑地笑了一下：“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花匠。”
她看了看外面紅藍燈交替閃爍的警車和光子幕上的巨幅通緝令，消失在風中。
晚上七點整，晚餐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瓦女士垮著嘴角，領(lǐng)進來一個女孩。
食堂里的人好奇地上下打量新人——關(guān)瞻、白悅光四人已經(jīng)享受過同樣的待遇了。這不看不要緊，一眼望過去，白悅光便“喲”了一聲。
關(guān)瞻差點沒拿穩(wěn)手里的蛋白質(zhì)糕。女孩穿著一件黑色夾克，原本柔順濃密的栗色卷發(fā)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眼神輕盈，皮膚白亮。
“你自己找個空位坐下，南明。”瓦女士沖她點了下頭，“希望你盡快適應(yīng)?！?p> 南明很快鎖定了關(guān)瞻，端著她的蛋白質(zhì)糕，慢悠悠坐到了他旁邊。
“嗨?！标P(guān)瞻說，“呃，你……”
“南明？”
“南明？”
白悅光和項永山異口同聲。白悅光本來就知道她的存在，項永山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懟默爾教授的時候，我坐在后面聽課?！?p> 西蒙靦腆地點點頭，簡單介紹了兩句。
她融入得比關(guān)瞻預(yù)想得要快得多。只是三言兩語的功夫，西蒙和項永山就接納了這么個新伙伴。
南明偷看一眼瓦女士，低頭慢吞吞地吃蛋白質(zhì)糕。
“有點難吃?！彼u價道，停止了進食：“這是什么？”
其實她不用這么委婉。連最能忍的西蒙都皺起了眉頭，開飯起到現(xiàn)在，他們每個人的晚餐都還剩下大半。
這種看起來白胖可人的糕塊兒味道奇怪，吃在嘴里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腥味兒。
“這是中等蛋白質(zhì)?！标P(guān)瞻說，“規(guī)章手冊上是這么寫的?！?p> 南明的臉色有一絲微妙的變化。接下來，無論四人怎么勸，她都不肯再吃一口。
第二天進行天賦登記之前，關(guān)瞻沒忍住問了一句：“中等蛋白質(zhì)怎么了？”
“沒怎么?！蹦厦餍牟辉谘傻乜粗鴧^(qū)域中央的虛擬屏幕，“是用長在水里的一種蟲子做的。只是那種蟲子很惡心，沒辦法消掉腥味兒?！?p> 屏幕上是一份表格，除了“天賦”一欄被隱藏以外，每個人的照片、編號、天賦等級都顯示得清清楚楚。
順序是按天賦等級降序排列，目前最高是3級，關(guān)瞻大致數(shù)了數(shù)，大約有十幾個。
瓦女士已經(jīng)開始點名了。她抬起手讓幾十號人坐下，又點了五位新人的名字，要他們站到她旁邊。
瓦女士身邊放著一臺半人高的立方形儀器，儀器上有一塊圓形凹陷。
她今天的表情尤其嚴肅鄭重。
“各位都知道，每一次的新人天賦登記會對于組織來說都是大事。”她背著雙手，眼神掃視過臺下每一個坐得筆挺的組織成員，“我在此申明天賦登記會注意事項：第一，每人可登記一種或兩種天賦。當然，如果你有第三種天賦，我不反對你一并登記?！?p> 臺下的成員們顯然“聽”懂了她的話，哄笑起來。
瓦女士威嚴地抬起一只手掌，嘈雜聲戛然而止。
“第二，嚴禁在登記時欺騙、隱瞞天賦功用和造假。這不僅關(guān)系到新人自己的前途，也關(guān)系到整個組織的發(fā)展。我們不容許任何一條蛀蟲的存在，因此一旦有其中一種情況發(fā)生，我們將會強制性地銷毀犯錯誤者的潛意識系統(tǒng)?！?p> 項永山舉手：“如果潛意識系統(tǒng)損毀，人會怎么樣？”
瓦女士偏過頭，薄薄的、猩紅色的嘴唇抿了起來。
“植物都有自己的潛意識，知道要吸收養(yǎng)分、努力生長。你說呢，項永山？”
南明的臉色忽地變得煞白。關(guān)瞻看見她的手有些顫。他想要悄悄問一句“怎么了”，南明卻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第三，進行天賦評級時，請各位新人將手掌放在測試儀凹陷處，測試儀將自動連接你們的潛意識系統(tǒng)進行精準評級?！?p> 關(guān)瞻填寫了“漏網(wǎng)之魚”。這一次項永山和白悅光都沒敢隱瞞太多，西蒙看樣子也老老實實寫了。
不出關(guān)瞻所料，幾個人的天賦評級都是1級。
“你?！蓖吲繉δ厦髡姓惺帧?p> 南明看上去很緊張。她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輸入了自己的天賦名稱。
《物語》在同一秒開始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