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瞻其實很羨慕南明能夠以這種方式補眠。
他覺得自己過得比高考前100天倒計時那時候還要累——自從瓦女士給他安排了一個巡夜的活兒,他每天就只剩下4小時的睡眠時間了。
這么過了半個月,關瞻最大的愿望就是“一次睡個夠”。他甚至想違反組織規(guī)定把能學基礎課翹掉,這個想法卻遭到了《物語》的強烈反對。
“對你有好處!”《物語》第三次對他說這句話。他們正坐在劃分出來的水泥地教室里學習能學基礎課程,關瞻看視頻看得昏昏欲睡。
今天上午的小風波過去之后,他“基礎能值竟然高達200,可惜天賦只是漏網(wǎng)之魚”的消息不脛而走,各種各樣的目光投在他身上,或嫉妒、或羨慕,更多的還是惡意與嘲諷。
他頭一次覺得【無礙觀瞻】這個能力給他帶來了極大的苦惱——他腦海里總能不自覺地呈現(xiàn)出人們對他的每一次回眸。
“那就試著盡量看得更清楚點兒,我親愛的主人。”《物語》苦口婆心地勸說,“看看他們和它們的區(qū)別。您也可以問問【下一步提示】——”
“不問了。”關瞻拒絕了《物語》的好意,“沒什么心情?!?p> 他看得清組織成員們的口型,不約而同都是一個詞:逃兵代表。
更可怕的是,他今晚巡夜的搭檔正是始作俑者貢言。
夜晚巡查的范圍不僅僅是地下停車場,還有很大一部分地面的范圍——包括埃森小區(qū)荒廢已久居民樓內(nèi)部。所以,一次巡夜得安排8個人。地下兩個地上兩個,四人一輪班。
那只一開始發(fā)給他們的、裝有“顛倒者”組織規(guī)章制度的小機器其實是一臺多功用聯(lián)絡器,作用跟光屏差不多。
關瞻攏好圍巾,站在地下車庫門口,像平常一樣點開“夜晚巡查”圖標,在自己名字那一欄里畫勾打卡。他的名字下面就是貢言的名字,狀態(tài)欄顯示“已在崗”。
“嘿。”這個聲音音色并非很沉穩(wěn)。雖然是帶點兒顆粒的男聲,但給人一種輕浮而不可靠的感覺。
關瞻記得這個聲音。
“嗨。”他象征性地點點頭,冷冷地看了貢言一眼,“你是第一次巡夜?”
“廢話?!必曆月柫寺査您椼^鼻子,咬字很重又油腔滑調(diào),關瞻皺了一下眉頭。
“瓦女士給我分配的區(qū)域是地下車庫上方往東這塊?!标P瞻冷淡地說,厭惡地挪開眼睛,“所以埃森小區(qū)那邊歸你。”
“我不要!”貢言的眉心糾結(jié)成疙瘩,看關瞻就跟看到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一樣,一臉嫌棄:“憑什么我要去廢舊小區(qū)巡邏?我不干!你仗勢欺人,仗著自己不是第一次巡邏,給我安排最差的區(qū)域!”
關瞻差點給氣笑,當著貢言的面翻了個大白眼。
“第一,這是瓦女士的安排,不是我仗勢欺人;第二,區(qū)域不分什么好壞?!?p> 停車場上面這地方,枯黃的雜草快到人膝蓋了。白天給人的觀感就很不好,一到晚上就更恐怖。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來這里好?
“就是分好壞!”貢言喊道,一指身后的入口,整個人顫抖了一下:“這兒離入口近。你天生就有逃兵天賦,我可沒有的!萬一碰上了帶裝備的怪物,我離入口近,你有漏網(wǎng)之魚,對我和你都公平!”
“那也不能換?!标P瞻覺得貢言比蛆還惡心,“瓦女士的要求擺在這兒。而且,你不是接受過訓練還有天賦嗎?你的天賦既然不是逃兵天賦,那就說明有攻擊性,可以當英雄。”
咣當。
這重物墜落的聲音被呼嘯的風聲給模糊和削弱了,聲音傳出的方向正是埃森小區(qū)。
那里本來就都是危樓,一個不留神就要掉根水泥塊兒的那種。
貢言看上去就像只受了驚的兔子,和早晨體能訓練的貢言判若兩人。
“你就是仗勢欺人!”貢言破口大罵,“好,你等著,我去把巡邏隊長叫來?!?p> 巡邏隊長是個略微有點胖的、面相憨厚的男孩兒。
巡夜快開始的時候被貢言死拖活拽拽到門口,本來就不是很高興;等貢言噼里啪啦告完狀之后,小胖子整個人都無奈了。
都說貢言難纏又嬌慣,他算是領教了。
這都是什么歪理?而且在他印象中,貢言雖然進組織的時間不長,但是天賦等級不低。
“你的天賦和體能都是2級吧?”小胖子問。
貢言驕傲地挺了挺胸脯:“是,前不久剛剛升級?!?p> “他天賦是1級?!毙∨肿诱f,“而且瓦女士的規(guī)定,你最好不要隨意變更?!?p> “不行,這不公平!”貢言一跺腳,“我雖然是二級,但我是老老實實在組織里領的資源升的級,我一次任務都沒出過!”
不管怎么講道理,貢言死活都不肯松口。
眼看著巡邏時間要到,小胖子嘆了口氣,只好硬著頭皮轉(zhuǎn)向關瞻:“那個,你看……”
“行?!毙∨肿記]想到,關瞻竟然答應了,“到時間了,你見到瓦女士的話,跟她說一聲就行。”
“那不行!”貢言急了,一把扯住小胖子,不讓他走。
他惡狠狠地恐嚇:“你敢告訴瓦女士就試試看!”
關瞻要往埃森小區(qū)走,也被貢言給一把拖?。骸岸疾辉S走!”
“你特么有病???”小胖子怒了,“你這不是叫人為難嗎?”
“你特么才有病!我——”
貢言突然驚恐地停止了爭吵,抓隊長胳膊的動作改成了抱隊長胳膊,一藍眼珠里透露出驚恐的神色,整個人開始往后縮。
是一陣已經(jīng)失去生命力的雜草發(fā)出的響聲迫使他閉嘴的。
關瞻掙開他的爪子,警惕地凝神細聽。
嘩啦——嘩啦。
嘩啦——嘩啦。
這聲音離他們還不近,但是規(guī)律明顯,不可能是風吹的。
它更像是兩足動物行走時才會有的踩踏枯草的聲音。
“這是你巡邏的地方,”貢言往后退了一步,戒備地看著關瞻,“這地方有危險,你不巡邏?不管?”
嘩啦——嘩啦。
聲音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