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貴嬪設下套,就等著陳胤鉆進去,從而摧毀他的心理,予以致命打擊,見陳胤趾高氣昂,無比驕傲地神氣,冷哼道:“果然是個不孝的東西,居然連自己的親娘是誰都不知道!”
陳胤自出娘胎,就一直被皇后撫養(yǎng),關(guān)于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從來也沒人在他耳邊提及只言片語,還以為龔貴嬪在侮辱自己,氣得青筋暴跳:“你!你說誰?”
“我說誰難道你不知道?我看你根本就是為了自己能當太子裝瘋賣傻?!饼徺F嬪得理不饒人,字字如刀劍,割裂著陳胤弱小的心。
“我乃當今皇后所生,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娘娘如此無憑無據(jù)地誣蔑于我,是何居心?”陳胤對自己的身份堅信不疑,哪肯低頭。
龔貴嬪一陣大笑,陳胤瞥見其她人臉上同樣掛起不屑的冷笑,心里立時打鼓,難道自己的身份有假?
這時,旁邊的孔貴嬪接過話說道:“當螟蛉義子還這么神氣啊!如此沾沾自喜真是不知廉恥,以前宮里有個賤人叫柳蔭,一心想搶在前面生下兒子,以巫蠱之術(shù)禍亂后宮,還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可惜她那個寶貝兒子卻不知道有這么個娘,我看她真是白死了?!?p> 陳胤的氣焰一下子被一盆冰水澆滅,他的心在往下沉,在撕裂般地疼,聽這話可不是無中生有,他再也沒有底氣,膽怯地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你以為我在編故事么,回去問問皇后,你是打哪兒來的,她可是最清楚不過,別再自以為是了,以為自己比別人高貴,其實在所有的皇子中,他們的娘親至少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封號,可你的娘卻連一個名號都沒有,要不是當時皇上寬容大度,恐怕你還沒娘胎就已經(jīng)隨著你母親去了,我勸你別再癡人做夢,還是回到現(xiàn)實,能夠得到一個吳興王的封號已經(jīng)是圣恩浩蕩了,你卻還這樣不知足,不識好歹!”
孔貴嬪一口氣說了一堆話,心里暢快極了,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樣宣泄心中的痛快。
“??!”陳胤腦袋嗡地一聲,沸騰起來的血液震蕩著大腦,像被霹靂擊中一樣,他翻身起來,踉蹌著腳步跑了出去。
“母后,母后,這是真的么?”陳胤淚眼滂沱,孱弱的身子猶如風中飄零的落葉,再也支撐不著他傷心欲絕的心。
“孩子,是真的,當年你母親為了獲得皇上的恩寵,的確用了許多令人心寒的手段,若不是當時張貴妃從旁勸解,你母親早就性命不保,哪還有你啊。”既然事情已經(jīng)抖露出來,沈月娥也不想再隱瞞,便把當年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陳胤。
“張貴妃,她······她······”陳胤想不到張貴妃當年居然救了自己的母親。
“是啊,張貴妃并不是那種心胸歹毒的女人,說實話,我對張貴妃的聰慧睿智也挺佩服,只是自古以來,這后宮的爭奪,哪有人情味啊!”
想到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已化為泡影,沈皇后已是淚盈雙目。
陳胤無力地低下頭,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大玩笑,十多年來引以為驕傲的母后居然不是自己親生的母親,自己的母親還曾經(jīng)干下那些令人不齒之事,他該何去何從?
皇室嬪妃的那片墓地,可能是因為大家都忙于歡歌燕舞,忘記了去清掃,雜草擠滿了所有的空間,無名的野花,在晚秋的冷風里掙扎著殘留的生命。
陳胤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座不起眼的早已荒蕪的墓,墓碑上的碑文,已被歲月消磨得幾乎難以辨認。
這就是母親么?這就是那個十月懷胎,為了自己的生命而長眠于此的母親么?陳胤跌跌撞撞地奔到墓前,顫抖著手撫摸著那塊已經(jīng)被風雨斑駁的墓碑。
他努力搜尋著,可在的記憶中,母親的影像就是一張白紙。
祭臺上累積了厚厚的塵灰,長滿了厚厚的青苔,墳旁的雜樹都已經(jīng)有碗口粗大了,看來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墳上的雜草一層蓋著一層,也許是經(jīng)年的腐草太肥沃了,野生出來的草特別茂盛。
這就是自己的母親,湮沒在黃沙之下,無名、無份,十多年來,默默地承受著寂寞,承受著沒有親人祭拜的孤單痛苦。
陳胤哭倒在母親墓前,哪怕她再有什么過錯,可自己這個兒子不能不認自己的母親。
母親!我來看你了,請原諒兒子的不孝,我是才知道自己的身世,這十多年來,你在泉下是多么寂寞,你時時刻刻在想念著自己的兒子,可我卻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你仔細看看吧,如今兒子已長大成人,我雖然不再是什么太子,也沒有完成你的心愿,但此刻兒子感到特別的充實,我不需要什么地位,我只想陪著你,我不想再成為別人權(quán)力角逐的賭注,兒子從此以后,要做回自己。
陳胤在目前不停地磕頭,不停地痛哭,他要把對母親的思念全部傾吐出來,要把對母親的愧疚全部彌補在這血淚中。
人生如夢,世間萬事萬物終究都是一場空,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那時是多么渴望得到皇上的寵幸,是多么渴望自己早早來到世間,將來好繼承大同,可是到頭來還不是一抷黃土掩埋了一切。
自己何嘗又不是如此,曾經(jīng)高高在上,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但剎那之間,地位、權(quán)勢、親情,所有的一切便在眼前煙消云散,再美好的東西最終也不過是夢幻一場,夢醒了,心累了,自己也該回到現(xiàn)實,好好歇息了。
易儲的詔書終于沒有任何阻礙的下達了,這其中當然少不了童建業(yè)的功勞,他的奏章起到了穩(wěn)定人心的關(guān)鍵作用,那些原本擁護陳胤的貴族,攝于童建業(yè)的威望和他手中的軍權(quán),哪個還敢不顧身家性命去苦諫,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就是他們最大的愿望。
可是,該怎么安置前太子呢?這可是個棘手的問題,按照以往朝代的經(jīng)驗,被廢黜的太子,為了防止他心懷怨恨,對新太子構(gòu)成威脅,重則處死,讓他永世不得翻身,輕則貶為庶人。
陳同有點拿不定主意,他雖然不喜歡陳胤,但是自己也知道,其實陳胤并沒有什么大的過錯,如果處死太子,不僅自己于心不忍,就是滿朝文武可能也不會心服,何況虎毒不食子,他實在下不了手。
那么將他貶為庶人,永不錄用,保住他的一條性命,但陳同也覺得心里像有什么堵塞一樣,很不舒服。
想要和張貴妃商量一下,但陳胤畢竟是皇后撫養(yǎng)成人的,似乎還應該征詢一下皇后的意見,否則,自己更對不起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