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荷包究竟是怎么回事？”陸老太太前腳剛走，陸清安便將荷包拍在八仙桌上怒聲問道。
姜氏被震聲一驚，一時(shí)嚇壞了。
自打跟著陸清安從蜀地來到江南，這些年陸清安凡事都依著她，一句重話也未同她說過，像今日這般的盛怒，實(shí)在是前所未見。
“父親，我......”面對陸清安的逼問，陸晚霜立時(shí)服軟，想著先哭上一嗓子。
姜氏見狀一把將陸晚霜拉至身后，給她遞了個(gè)眼神，輕聲道，“晚霜，你先回云夢齋去，我同你父親有話要說?！?p> 陸晚霜凝眉，一雙杏眼間布滿恐懼與擔(dān)憂。
阿娘要是失了寵愛，她這庶女往后在陸家哪還有地位。
姜氏微微頷首，又合了合陸晚霜滿是冷汗的雙手，臉上尚存半抹淡定的笑意。
氣氛凝重，陸晚霜瞟了一眼陸清安陰沉的臉色，抽出手來告了禮，踟躕著回了云夢齋。
伺候的婢女也被姜氏打發(fā)了出去，偌大的聽雪苑內(nèi)只剩下陸清安同姜氏。
桌上的飯菜早已成了殘羹冷炙，陸清安掃了一眼，揀起一顆花生米拋入口中。
姜氏見狀，知道此事也沒有她想得那般嚴(yán)重，便從旁抽出一只白瓷瓶，打開蓋子舀了一勺茶葉于瓷杯中。
熱水注入間，清冷的香氣四下彌漫，正如茶名幸有冷香。
姜氏將茶盞推至陸清安眼前，繼而酥手攀上陸清安的肩膀，軟聲細(xì)語地撒嬌道，“夫君莫要再生妾身的氣了，妾身知錯(cuò)了?！?p> 陸清安哪里受的住姜氏這般魅人姿態(tài)，光是那嬌滴滴的聲音便消了他心中一半的火氣。
他順勢將姜氏攬入懷中，嗔怪道，“你說你，怎么就犯下了這般糊涂事?！?p> “妾身見晚霏昨日如此無禮，給夫君丟了好大的面子，不過是想教訓(xùn)她一二罷了?！苯相街?，如小女子般委屈巴巴。
陸清安望著姜氏楚楚可憐的勾人眉眼，嘆聲道，“我知你一心為我，可這花錢雇打手未免過分了些，晚霏若真有個(gè)好歹，你讓我如何同母親交代?！?p> “妾身這么做也是為了夫君啊，大房的總說夫君虐待晚霏，在外頭給夫君安上了無情無義的惡名，可我知曉夫君也是為了陸家。為了兩頭顧全，妾身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苯险f著說著還哭上了。
“大哥他真這么說？”陸清安頓時(shí)來了精神。
陸清晏總在他面前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他就覺得不對，如今還敢污他聲名，莫不是想將他掃地出門，獨(dú)霸陸家家產(chǎn)？
“妾身還能欺騙夫君不成？”怕陸清安不信，姜氏倏地站起身，反問堅(jiān)定。
“喲喲喲，快別哭了，你這一哭為夫的心都要跟著碎了。”陸清安怒氣全消，伸手為姜氏拭了拭淚。
姜氏哭得凄凄切切，肝腸寸斷，“妾身自知有罪，若非妾身莽撞行事，夫君也不會(huì)在老太太面前為難，夫君便責(zé)罰妾身吧?！?p> “仔細(xì)想想此事也不能全怪你，若不是晚霏行事不當(dāng)，你也不會(huì)出此下策。”陸清安全然倒戈，徹底被姜氏洗腦。
“幸得夫君明白妾身的苦心，不然真真要冤死妾身了?！苯现沽丝耷?，白玉酥手往陸清安胸口輕輕一推，軟身臥在他懷中。
“你伴我身側(cè)多年，為人如何難道我還不清楚？”陸清安摟過姜氏，挑起她的下顎，盯上了她的紅唇。
“夫君快別鬧了。”姜氏嬌笑一聲，半推半就的也就從了。
云夢齋內(nèi)，陸晚霜的一顆心還提著，錦帕攥在手心，薄汗不時(shí)浸透其中。
待夜深了，姜氏身旁的婢女薄雪才提了燈籠前來報(bào)信，“姨娘那兒一切都好，請姑娘早些歇息吧?！?p> “父親當(dāng)真沒有為難阿娘？”陸晚霜有些不信，她走時(shí)瞧父親的臉色可不像是會(huì)善罷甘休。
“姨娘只說叫姑娘放心，待明日醒了再去聽雪苑用飯。”薄雪眉眼低垂，也沒多說什么，傳了話便立刻回了聽雪苑。
陸晚霜倚著門框思忖許久，才松了眉結(jié)，心道：阿娘還真是有些手段，如此便將這事糊弄了過去。
轉(zhuǎn)而瞪目望著東廂熄了燭火的一片黑寂，陸晚霜不禁咬牙。
竟敢擺我一道！咱們走著瞧！
陸晚霜憤然摔門，跺腳撒氣著進(jìn)屋歇息了。
而東廂里頭，陸晚霏并未入睡，聽著外頭的動(dòng)靜，她也猜到了一二。
薄雪比她料想的來得晚了些，可到底還是來了。
父親定然是抵不住姜姨娘的軟磨功夫，幾句話后便敗下陣來，跟個(gè)孫子似的言聽計(jì)從。
什么禁足、抄寫經(jīng)書，不過是說與她一人聽的。
母親若是在父親面前軟和些，或許二人的關(guān)系也不會(huì)這般僵持。
不，母親有秦家勢力作為靠山，本就出身名門，又何必做小伏低？
陸晚霏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最終為母親嫁錯(cuò)人而悲哀。
想起自己前世與祝暝笙的婚約，險(xiǎn)些便步了母親的后塵。
好險(xiǎn)！
陸晚霏感到萬幸。
屋內(nèi)一片漆黑，芙蓉暖色帷帳層疊垂地，隔去了窗紙上的盈盈月光，一盞孤燈在床尾的檀木高幾上晃動(dòng)著幽藍(lán)的微光，想著是油盡了。
累了一日，陸晚霏早已困意深沉，方才不過是強(qiáng)撐著罷了。
翻了個(gè)身，陸晚霏拉上錦被閉了雙眼。
艾葉的幽香鉆入鼻尖，陸晚霏抬手摸了摸枕芯，不知何時(shí)里頭竟被換上了藥草。
昨夜未能好睡，想來是星雪那丫頭“多事”。
陸晚霏唇角浮起一抹笑意，蹭了蹭枕面，裹緊被子睡去。
睡意朦朧間，有人進(jìn)屋為她掩了掩被角，她像是故意留有一絲意識(shí)似的，張了張嘴。
究竟說了什么，陸晚霏也忘了。
翌日，陸晚霏早早起身，坐在銅鏡前左瞧右看許久，滿意地笑了笑。
“姑娘，你的臉是怎么了！”星雪打了水進(jìn)屋，回頭望了一眼陸晚霏，驚得將銅盆打翻在地，一雙眼珠子也險(xiǎn)些驚落。
陸晚霏先是一愣，沒想到星雪反應(yīng)如此之大，繼而捧腹大笑，眼含淚水道，“怎么樣？我這手法還可以吧？”
星雪懵在原地，緩過神來貓著身子上前瞧了瞧，“這——又是假的？”
陸晚霏點(diǎn)點(diǎn)頭，雙眼無辜地聳了聳肩膀，還是難止笑意。
“姑娘這又是——從何人身上蹭的血跡？”星雪感到身后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