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課是初期考試。柴田脫下自己的棉麻外套，她快速地在督導大師的蠟黃色紙張上寫下如下字樣：柴田，擔保人蛤蟆君，人類，簽到。她看見顧琛已經(jīng)坐在了教室的第三排角落里。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棉布T恤，黑色的羽絨服。她朝著他走過去時，他依舊地維持著靜坐的姿勢，手插在褲子兜里。
“啊，你可來了。路上還順利吧？聽說這次的測試會記入學年考試總分，影響后期的畢業(yè)啊?！?p> “你聽誰說的？現(xiàn)在一旦遇見這種事情，教授們就把原本合不上的嘴巴都粘上了強效膠水?！?p> 柴田的臉色被晨風吹得有些僵了。她看了一眼自己臂彎里耷拉著的外套，取下來抱在胸前，利落地坐下。顧琛不說話了，他從屜子里抽出來一本簡章推到柴田面前。這本簡章實在沒甚風格，白色油皮鼠的書封，沒有任何一種大氣的標志。書封上是一只藍色的布谷鳥站在屋子里的暖爐上，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頭子坐在缺了一只腿的椅子上。老頭子的腿上搭著獸茸厚毛毯，他正望著窗外的紛飛大雪。這使得整本簡章看上去，變得有些老派而靜謐。
趕來參加考試的學員們，還在陸陸續(xù)續(xù)地排著隊。他們煎熬著，等待拿起羽毛筆寫下自己名字的這個過程。顧琛將雙手放在腦后，輕輕地枕在座椅靠背上。奇怪，他身上那種洗發(fā)水和沐浴露的混合氣味，竟然可以保留這么久。柴田默默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打開簡章看起里面的內容來。
“不會吧……！”“天吶，怎么會是龍骨獸！”隨著斑駁的墻壁上出現(xiàn)一系列的考試任務，學員們開始躁動起來。教授一臉親和地走上講臺：“同學們，這將是你們這個學年里第一次進入無矩洞訓練……”
這場發(fā)言持續(xù)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最后教授開始整理好自己的小盒子就消失了。又去辦公室喝茶了，柴田想。以前讀書的時候，老師都這么干。她記得那個小盒子，她曾上臺分析過蛇麟骨的藥用效果，從里面取出過一根血紅色發(fā)簪用來實操演練。它看起來比小學生的文具袋還要小巧，其實容量非?？捎^。她也想要那樣一個小盒子，能裝下無數(shù)的寶貝。當然了，如果把盒子換成袋子的話就更好了。
督導大師收拾好簽到表，然后大手一揮便飛走了。說實話，柴田總覺得他的飛行姿勢滑稽得不行。教室里突然濃霧四起，柴田第一反應就是不妙的事情不會太久了。顧琛準確地抓住了她的手，讓她瞬間安心了很多。但等到霧氣散去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教室里了。她抬頭看了一眼長相奇特得各種林木和越來越暗得天空，突然慌張地緊了緊自己得手指。
“別怕?！?p> 顧琛溫潤的聲音傳來，接著他便靠近了她一些，同時打量著四周的情況。柴田小心翼翼地跟著顧琛，生怕一個趔趄就摔倒下去。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感覺地面很滑。雖然看上去特別干燥，但腳下的感覺也不會出錯才是。這樣擔驚受怕的狀態(tài)自然會大大拉低前進的速度，影響考試。周圍很安靜，她懷疑其它的學生是不是都在同一個地方。但現(xiàn)在這些都還無法考究，也沒有時間。
“等等。”
顧琛的手拉了她一下，然后輕輕蹲下去。地面上是三只呈不同姿勢的鳥類，皮膚還溫溫的，剛死去不久。怪異的不是三只死鳥，而是這三只死鳥的姿勢實在詭異。一只獨角站立，像一位翩翩起舞的女子；一只兩腿朝外拱起，像一位粗鄙不堪的惡婦；一只則呈坐在躺椅上端著茶杯的富態(tài)，像大家夫人。
“好奇怪啊，它們。”
柴田開口，顧琛緊緊盯著三只死鳥看了看沒說話。他輕輕地拔掉三只鳥中間的一根染有紅色油漆的樹枝，樹枝幾乎全部插入土里，只留下一個細小的點。但拔出來卻還很長，并且簡短削得十分尖銳。估計刺死一個人也不成問題，她打著哆嗦想。
“怕嗎？看起來很詭異的樣子。死狀奇特，樹枝故意插進土里意圖埋沒，還沾染了血一樣顏色的油漆?！鳖欒∪粲兴嫉貑柌裉?。
“不知道怎么表達，那種感覺。很瘆人的吧，總之應該如此。不過這也不重要啦，那么你呢？”
“你看！出現(xiàn)了米粉撒成的陣符，很厲害的樣子哎?！?p> “你看得懂？”
“看不懂，很復雜。懂行的人才知道其中奧妙，說來我真后悔沒學學?！?p> “一個人哪能學那么多東西啊。當然了，行行都懂一點也有好處啦。跟人交流，不用考慮身份和工作。輕而易舉娓娓道來，說來也確實讓人羨慕。不過總要有自己精于論道的東西才行啊，我覺得。凡事都一知半解的話，說到底也就是凡事都不懂。這個其實也是我奶奶說的啦，在我很小的時候。”
“你奶奶說得沒錯，我正是這樣想的。所以不曾學太多東西，只有在自己忙得過來的時候才會看其它書籍?；蛘咦鳇c陌生的事情?！鳖欒“褬渲Σ寤卦?，那道陣符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走吧！”他站起來，“龍骨獸，說來還真的沒有了解，是種什么樣的妖？”
“額，我也不是很清楚啦。畢竟書中相關的記載實在不多，我能知道的就是它沒有肉體。骨架龐大，同時喜歡吃小妖怪。但想必你也聽出來了，這些東西大多數(shù)妖怪都能猜測出來。如此，便算不得什么資料和了解?！?p> “我倒是知道一點傳說中的離奇特點，關于龍骨獸?！?p> “哦？是什么，說來聽聽?！?p> “它是死去的一只兇獸，怨憤很深。但內心脆弱，總是不斷地尋求自我維修的方法。去年跟斯卡頓簽約來到了這里，目的是為找尋生的意義和死的解脫。但你可不能想著大發(fā)慈悲什么的，因為你壓根就上不了手。你只需要想方設法去弄死它就好了，也許它運氣好，能得到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