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將手掌罩在嘴巴周圍大聲地呼喊一通,雖然她沒有這么做過,可她也不想管那么多啦。她抬起自己的右手,但又突然放下去了。她還是沒有這么做,原因是她騰不出自己的左手來,它正緊緊地抓著影子的衣角,生怕一個不小心影子就不見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渾濁的酥油茶氣味,她告訴自己思想上最好也學(xué)著猥瑣一點發(fā)育,否則上帝總會想辦法收走她最需要的東西。
天氣很涼,這片草原上的濕氣格外重。她實在是無法相信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這時候,她想起了自己來到密林的目的是為了拿到S級發(fā)簪。她意識到這一路跟著影子來到這里,她似乎忘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她并不想說太多沒有意義的話,但目前她的確很需要通過影子走出這里。
“你知道龍骨獸嗎?你肯定知道的對吧?”
“我有一個盟友,他跟你長得很像。我們倒是可以組成新的盟友團。你和我,你覺得怎樣?”
她還想說下去,但她看見了影子皺著的眉頭。他緊閉雙眼的時候,鼻子和眉心都捻在了一處,她甚至分不出哪兒是哪兒。他的頭在發(fā)痛,她判斷,痛得還很厲害。傳說人間的妖怪都可以變成寄宿者。并且,它們不喜歡聒噪的人聲。那就好玩了,她眉毛一曲。雖然平時很低調(diào),也不愛說多話,但卻剛好擅長在需要的時候發(fā)言。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繩子,不爽快地哼了一聲。
“你別不說話啊。我剛才的建議很好,不是嗎?反正學(xué)分是可以兩個人同時拿的,我可以跟教授說我和你臨時組隊了?!?p> ”10……“
影子舒了口氣,扭頭打量起她來。她想她現(xiàn)在一定是一臉驚愕的表情,她不夠了解那些遙遠的傳說。她借著這個機會看清楚了影子的臉,不僅是臉,還有整個身形。
她覺得影子看出了她的驚愕和疑惑,以及隱藏很深的小恐懼。大概是影子這么久時間以來已經(jīng)見慣了這樣的表情,她猜測,所以他覺得沒有任何新意。他不想說話,有可能是出于不愿意,也有可能是出于一些她還不了解的原因。
“9……”
她不知道影子到底在念叨什么,她只覺得這簡單的數(shù)字背后,一定藏著一些別樣的驚恐。她只好繼續(xù)不停地說話,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們回到無矩洞去怎么樣?這個地方雖然看上去一派祥和但我總覺得充滿了一種難以表訴的氣息。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頭,也無關(guān)乎該死的大霧天氣!”
她希望可以得到影子的一點回應(yīng),哪怕哼一聲也可以。僅憑一己之力想要從這里逃出去,簡直有點癡人說夢吧。但只要影子能夠帶她走出去,她就可以獨自穿梭在那片密林。密林她太熟了。如果在那之前,影子可以對她照顧得周到一點,不把她綁成這副模樣,她還可以發(fā)發(fā)慈悲。她可以帶上他一起去尋找龍骨獸,拿到S級發(fā)簪,如果沒再遇到顧琛的話。當然如果運氣好,她很快就能在密林里找到顧琛。
“8……雖然我不知道你,但我知道他,他不可能讓你再回到那兒?!?p> 影子平靜無波的調(diào)子讓柴田略微驚訝,好像一切的事情都盡在掌握一樣。影子知道他(她\它)?這個他(她\它)是個什么樣的存在?她有些懊惱起來,她的運氣一貫不好,不然也不會把這樣一個家伙錯認成顧琛,隨便換一個正常一點兒的人也好。
“你說的它是什么?為什么不它讓我再回到那兒?”
她已經(jīng)被這個家伙弄得一頭霧水了。她從前總以自己的思維為傲,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一旦真遇上什么事情,她連所在方位也判斷不了。
“7……”
影子還在默默數(shù)著數(shù)字。他祈禱寄宿者能夠快些蘇醒。最近它似乎很喜歡自己的身體,待在里面像住在自己家里一樣自在,這實在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
“叫那個東西別再說話了,像只丑陋的鴨子!”
寄宿者終于說話了,影子的頭也隨之疼痛起來。作為一個寄宿靈魂,如此不懂得愛護宿主的身體,已經(jīng)違背了當初簽訂的數(shù)條協(xié)議。他實在對它充滿了太多的不滿,但苦于沒有辦法控制和發(fā)泄,他只能消遣消遣無辜者——
“他說你長得像只丑陋的鴨子,當然,你可以隨意選擇相信或者不相信?!?p> “6……”
“誰說誰?我現(xiàn)在跟你討論的不是什么有頭沒尾的八卦。我必須拿到學(xué)分,那對我來說很重要,你明白嗎?”
柴田一臉茫然。她放開了抓著影子衣角的左手,但不是那種平常溫和的放下。她使勁兒一甩,顧琛的衣服也差點兒就被改造成了乞丐風(fēng)。
“你如果不敢去的話,我自己一個人也沒有問題?!彼f完話,調(diào)回頭朝著身后的山丘跑過去。
“跟著她找到青皮書,我就和你終止協(xié)議!”寄宿者開口。
影子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心臟。那地方比起頭部,抽搐起來更要命。一股大力脫離影子的身體以后,他感覺自己有點兒虛脫。寄宿者最初寄宿在他體內(nèi)那段日子可沒這么囂張,甚至對他說話都還得小心翼翼。它一次比一次不客氣,說明它很快就要完全適應(yīng)他的身體了。當它完全融入他體內(nèi)以后,世界上誰還知道他是誰。真是該死,那份協(xié)議!
他并沒有急于去追尋柴田的痕跡,在這片草原上,任何一只生靈的存在他都一清二楚。
因為他是山鬼。
他就著原地的小山坡躺下來想緩口氣,清新的草香剛好吹了過來。他閉上了眼睛。他看到柴田踉踉蹌蹌地跌倒在了山腰上,她緊張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哪怕一株野草穩(wěn)住身形,但這里的草們都長得太短了,根本沒用。她像個小冬瓜一樣,咕嚕咕嚕滾到了山丘腳下。很長一段時間,她一直躺在山丘腳下沒有動,他還以為她死了,正準備走過去看看但又省事了。她慢吞吞地爬了起來,然后拍掉身上的泥土和草渣繼續(xù)往山丘上面爬。若不是想到她耗盡了體力以后要給自己找麻煩,他倒很想知道她的意志力有多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