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皇上三思,為云國民生之大計考慮,迎娶姜國公主為后,姜云兩國結(jié)姻親之好,方可百姓安泰,江山千秋永固啊”
“臣跪請皇上,迎娶姜國公主為后?!?p> 耳旁的聲音此起彼伏,語氣中大有舍生取義,慷慨激昂之氣勢。姜小羽此刻好像深秋枝頭搖搖欲墜的樹葉,四周的秋風刮得猛烈,她拼了命的想要抓住枝干不讓自己墜落下去,但是太難了,她幾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將將倒下去。
僅憑著殘存的最后一絲理智,她搖搖晃晃很是艱難地走回鳳鳴殿去,從前未曾覺得勤政殿與鳳鳴殿之間的路途這樣的遙遠,回到房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幾乎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
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去勤政殿時早已經(jīng)過了用晚膳的時候,跪了半個院子的朝臣大約都是從早朝結(jié)束時便跪著了,跪到這般時辰應當是將近一天沒有用過飯了。
大臣們的語氣是那樣的篤定,又是那樣的大義凜然,似乎將她這個原本的皇后娘娘廢除,迎娶鄰國公主為后是關(guān)乎于江山社稷的頭等大事。
如果是關(guān)于戰(zhàn)爭,想這云蒼大陸,本就是云國一方獨霸,其強大的國力是其他四個小國都望塵莫及的;若說是鄰國公主有什么過人的才能,可助云珩穩(wěn)固江山,姜小羽又覺得以云珩之能,是完全不需要多此一舉的。
姜小羽一邊思考著,一邊攪弄著手里的繡線,腦中的思緒混亂如麻,手里的絲線更是雜亂得厲害,“大約是解不開了?!彼p聲說著,不知是在說這手里的絲線,亦或是眼前的困局。
應知書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情景,姜小羽呆呆地坐著,圓溜溜的杏眼瞪得很大,眼神卻空洞,手里邊拿著一團亂了的絲線,夜已經(jīng)深了,這樣呆坐著不知道多長時間。
這般光景,原是再愚笨之人也能看些許端倪,更何況是聰慧如應知書,這匆匆一眼便知道姜小羽大約是知道了些什么。
原本知書午間時候來瞧過小羽,見她繡花繡得正是歡快,一顆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只是到了晚間用過晚膳之后,知書準備著要梳洗安寢了這一回頭便看到身旁的蕊兒一臉欲言又止之態(tài)。
“蕊兒,這是怎么了?”
“娘娘平日里待奴婢們好,奴婢這心中有話便也就直說了?!?p> “本該是有話就說的,悶在心里倒是多生事端?!?p> “娘娘恕奴婢直言,白日里你那般慌慌張張地去找皇后娘娘,便是連奴婢這般愚鈍之人也看出了些許端倪,更何況是皇后娘娘,她是極聰慧的,又豈能不心生疑慮呢。娘娘您這是關(guān)心則亂啊。”
“我是糊涂了,我是糊涂了……”知書怔怔地自言自語,沒有其他動作。
“娘娘不若再去看看皇后娘娘?”
“快快將我的外衣取來,現(xiàn)在就去鳳鳴殿?!敝獣坪跏腔羞^神來了,片刻也沒有停留就急匆匆地向鳳鳴殿方向走去。
“皇后娘娘別怕?!敝獣崔嗖蛔⌒闹械膽z惜之情,很著急地上前抱住了微微有些顫動的身體。
被溫暖擁了滿懷,小羽才覺得從混沌虛無的思緒中勉強地剝離出一絲理智。
“知書,你也早就知道嗎?滿朝大臣都要云珩廢了我,娶鄰國之公主,我究竟是做錯了什么,你告訴我啊,知書,我究竟是做錯了什么?!倍勾蟮臏I珠不間斷了涌出眼眶,這淚水似乎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你沒有錯,小羽,只是這老天爺只肯給我們半點歡愉就這樣著急地收回去了,大約這世上美好的事情大多難得,彩云易散琉璃脆,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是天不遂人愿。”
“那究竟是為什么,非娶姜國公主不可?”
“娘娘可知,整個云國上至皇親貴胄下至黎明百姓每日所用之鹽都是產(chǎn)自何處。”
“云國只青鸞海這一處能產(chǎn)鹽,想必這三歲孩童都是知曉的?!?p> “那我再問你,若是這百姓缺了鹽,這天下又能太平幾時?”
“莫不是……莫不是這青鸞海出了問題,難怪……難怪不是離國也不是燕國,偏偏是這姜國,倒也真是非這姜國不可?!?p> “去年年關(guān)的時候,南方下了一場千百年罕見的大雪,這海原本是不該結(jié)冰的,青鸞海近岸處卻結(jié)了厚厚的一層冰,目光所及全是白茫茫一片,不知延綿至何處。此乃天下之奇觀,人們都盼著日子暖起來,雪就化了……”
“如今都快入夏了,這冰還沒有化嗎?”
“正是這樣,天氣倒是一天一天地暖和起來,這青鸞海卻絲毫沒有動靜,百姓儲備下的鹽也一天比一天少了,已然有了躁動之勢?!?p> “你也懂得非這姜國不可,姜國是海島之國,三面環(huán)海,這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兩國聯(lián)姻的好處自然不必我多說?!?p> “原來……原來一邊是百姓,一邊是我,難怪他日日食不知味,夜夜寢不能寐,他舍不得傷害我,卻也不能舍棄這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他是君王,他有需要承擔起的一方責任?!苯∮鹬皇切睦镞@樣暗暗想著,并沒有回知書的話。
“知書,我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只要有你和云珩在,我便什么也不怕。”說這話時,姜小羽語氣堅定,眼睛里是有光的。
這樣知書便也就放心了些,皇后娘娘遠比她和云珩想象的要堅強很多,也許早點知道真相反而更好一些。
桌子上一盞小小的油燈散發(fā)著溫暖柔和的光,淡青色的是紗幔在初夏柔軟的風里輕輕微揚,寬寬大大的床上是一個小小的姜小羽,此時的她似乎是累極了,已然睡著了,但似乎是睡得極淺的,雙眉緊蹙著,臉頰上還依稀掛著惹人憐惜的淚痕。
云珩終于勉強應付過去那一院子朝臣,再回到青鸞殿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情景。
這般無比溫柔繾綣的氛圍里,云珩的心在一瞬間無比柔軟下去,那些外界的紛紛擾擾似乎都與這一刻的寧靜無關(guān)。
云珩再走近了些,彎下腰想替她攏一攏被子時,她已經(jīng)悠悠轉(zhuǎn)醒,只一句睡意朦朧的“云珩”便似乎道盡滿腹的委屈。
“小九別怕,是不是做噩夢了,不要怕我在?!痹歧癖M可能地放低聲線,語氣極盡溫柔,唯恐嚇著了此刻看起來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她。
“云珩,我都知道了?!敝恍柽@樣一句話,兩人便心意相通,知曉這其中的重重困境,亦知道彼此的身不由己。
兩人癡癡地望著對方許久,只希望這樣柔和的夜永遠不要結(jié)束。
“小九,你無需擔心,你永遠是我的皇后,是我唯一的妻子。”云珩說完還抱了抱姜小羽,溫柔且堅定。
她沉溺在云珩的懷抱里,無比眷戀,卻還是下定決心一般,將兩人的距離稍稍拉開,看著如墨般的雙眸,同樣堅定的說著“云珩,你廢了我,迎娶姜國的公主吧,你是我的丈夫是我頭頂?shù)哪瞧?,我多想自私的將你留下。可是我不能啊,你還是一個君王,你還是這云國千千萬百姓頭頂?shù)哪瞧?。?p> 似乎是說出這一番話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她緩了一緩繼而說道“我亦是知道你的,你是胸懷天下之人,這十幾日來我看著你每每到了深夜還輾轉(zhuǎn)反側(cè),白日里更是食不知味,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你這樣我很心疼……”
“小九莫要再說了,我是男人,更是一個君王,這些都是我理所應當承受的,我自會想出一個既不負你也不負這天下黎明百姓的兩全之法?!痹歧翊驍嗔私∮?。
“你從未負我,我是信你的,只要你的心里有我,我不在乎這些虛名,我不愿意看見民不聊生,我更不愿意看你這般左右為難。”
“小九,我……”話至此處便斷了,云珩又豈能不知小羽說的話句句在理,只是他怎么忍心說出依了她的話,領娶他人之言。
這一夜這樣的漫長,兩人均是一夜無眠,腦子里思緒萬千,愁緒更是百轉(zhuǎn)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