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
我有些擔心孟婆，這位老年人并沒有我這樣青春莽撞的覺悟，人活越老膽子越小，神仙也一樣。
“當真恍如做夢，又這般真實……千乘，告訴我你是仙界夢境司掌司大御神，這一切都是你的法術(shù)幻象，對嗎？”
阿姨事到如今，也無法全部相信……幽幽看了我一眼，卻知道這不是夢：“如果不是夢，那又該何去何從？”
“……我知道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很說不清道不明的世界呢……”
我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閻王是黑道的王，三界當中我的勢力都無法和閻王抗衡，更不必說背后還有更大的黑手……而要擺脫這些饑餓的捕食者，我必須去一個縱然閻王知道，也無法追尋的地方。
我的眼睛看向奈何橋的遠方，那里是盡頭，輪回之境。
“阿姨，生魂也可以輪回嗎？生死簿又能不能查到神仙輪回之后的身份？”
我對地府的業(yè)務(wù)不熟悉，到底能不能躲進輪回，成功瞞天過?！€是要聽聽這個半吊子地府公務(wù)員的建議。
“生魂……”
孟婆看了我一眼，又和我科普了一個關(guān)于神仙靈魂的小知識：“但凡是魂都可以喝下孟婆湯，走過奈何橋……生魂和死魂唯一的不同，就是因為其壽元未到，在三界往生簿上留不下記錄，輪回以后無跡可尋。”
“但這只是指凡人的靈魂，神仙經(jīng)歷萬萬劫得道，凡人為眼耳鼻舌身五感魂，神仙多了意魂，又名神格魂，神仙為六識魂……神仙輪回，單獨抽取意魂留在仙界奉養(yǎng)，只投胎肉身五感，這就是所謂的下界修行。而神格破碎，意魂消亡，也就不是神仙了?！?p> “……所以，神仙都對自己的意魂格外看重，從來不輕易拿出來開玩笑。生魂可以輪回，但是神格經(jīng)歷輪回會發(fā)生什么，阿姨真的不知道……千乘，這是史無前例的事情。”
我想了想，似乎也沒有辦法，只能賭命了。
創(chuàng)世神盤古橫開三界，后有鴻鈞講道、伏羲創(chuàng)卦、女媧補天……遠古巨神設(shè)定下的天地規(guī)則，是為了讓眾生活著，而不是稀里糊涂死去。所以，我相信在輪回之境中，自有一個安然無恙的答案。
“沒事的。”
我神色堅定，把自己的想法講給孟婆聽，然后又害怕這位老年人膽子太小有著僥幸心理，就在聲音里加入了魅惑的法術(shù)：“吶……神格是神仙的象征，老天爺會眷顧我們的……阿姨，指不定你下輩子就投胎投到大富人家了，頓頓大魚大肉，雖有神格而不稱神仙，豈不是比現(xiàn)在這苦差事舒服多了？”
“似乎，很有道理……”
阿姨的眼眸亮了起來，也害怕自己會改變主意，就喚著我快點倒碗孟婆湯給她。我搖著頭，孟婆喝孟婆湯，這一天是經(jīng)歷了什么啊……而且，等下我也要喝湯嗎？忘記所有嗎？
“阿姨……這湯，可以不喝嗎？”
“……啊？”
我仿佛是個白癡。
“輪回之境對三界雜質(zhì)排斥到仿佛‘潔癖’的地步，如果不喝下孟婆湯洗滌自身的三界氣息，是走不到奈何橋的彼岸的?！?p> 孟婆看著我猶豫不決的模樣，大概是猜測到了我不愿意忘記煙花霓虹。她搖了搖頭，從來沒見過我這樣的腦殘粉。
“我們帶著神格輪回，神格是第六魂，卻不在五感之內(nèi)……按理說，神格是不變的，只要我們再次得道，就能重新打開意魂，恢復(fù)記憶?！?p> “真的假的？”
“千乘，此事史無前例，都是理論上的可行……也是現(xiàn)在唯一的機會，必須賭博以后才有一線生機?！?p> 我沉默不語，忽而輕笑……居然改換了位置，我要讓阿姨來說服，我對遠古巨神還是不夠相信啊？不對，是這件事情我看的太重，失敗不起。
“嗯……”
我應(yīng)下來。
孟婆看著奈何橋上潮來潮去的鬼魂，忽然徜徉：“我拼命賺錢，還沒有花完，還沒有享受，我從前以為做神仙總有未來，不曾想原來神仙也會有轉(zhuǎn)身輪回的一天……這些到底是為什么呢？”
“阿姨，神格永遠都在?！?p> “我可不覺得……做神仙太苦了，萬萬劫飛升，億億劫成帝，我下輩子再也不想遭受這個罪，太苦了?！?p> 孟婆嘆了嘆，這些都是擁有面對死亡的覺悟之后發(fā)牢騷的話，她忽然笑了笑，看著我：“千乘，你這么年輕還沒有娶媳婦兒，會不會有很多遺憾?。糠凑家懒?，你講一講唄？”
“我……”
我想了想，決定把最大的秘密講出來：“煙花霓虹是我的道侶，所以說要有遺憾的話，就是我害怕自己下輩子會忘記想要做神仙，不敢去吃那萬萬劫的苦?！?p> “是嗎……”
孟婆，居然一點驚訝都沒有呢……她眼角忽然有了眼淚，伸手抹掉，臉上的妝容都花掉了不少，可是眼淚依然止不住往下面掉：“千乘，我這一生，遺憾好多……你能抱抱我嗎？我真的，好害怕沒有辦法去彌補……”
“……阿姨？……”
我抿著眉，看見了阿姨眼眸深處的悲傷，我心中蕩漾，便開口答應(yīng)：“好。”
阿姨和我大概差了1600歲吧，在神仙漫長的生命旅途當中并不算什么。神仙1800歲神格圓滿，算作成年，之后再也不會老去，阿姨早早就滿了這個歲數(shù)，所以她和我小時候記得的模樣沒有變化。
而只是我，長大了。
“我喜歡你，這么喜歡你，可是你為什么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假裝與逃避……你知不知道，你辜負了我？”
“阿姨……”
孟婆似乎將我和其他人搞混了，在過去我還小的歲月里，阿姨也曾經(jīng)有過道侶吧……記憶里的阿姨從來都是孑然一身，她的道侶去哪里了？
我雙手輕輕拍打著孟婆的后背，撫摸著孟婆細致的肩胛骨，我的口中散發(fā)出夢境司掌司大御神的法力……我要為阿姨入夢，我輕輕開口說：“對不起，我全都知道……是我不對，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