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少年時愛過的那個人
你少年時愛過的那個人，如今怎樣了?
也許每個人在夜深人靜時都會有這樣的疑問。
再多的痛苦折磨都不希望他知道，心中所思的唯有一件事情：君可安康。
柳從從再見蕭啟，卻想不到時這樣一種場面。
他面對著其他女人，眉目間皆是溫柔。
這樣的溫柔是她極度渴望，又難以得到的。
蕭啟對待柳從從，總是冷冷淡淡的態(tài)度。
被柳從從追得煩了，最多一句：“你還是個女孩子嗎？”
這樣的丟臉，可是柳從從卻從未后悔過。
因為她在最好的年華里盡最大的努力爭取過，今后的歲月，再無遺憾。
蕭啟年少時，還沒有現(xiàn)在的容顏，輪廓沒有那么清晰，眼睛沒有那么深邃，鼻梁也沒有那么挺，嘴唇更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薄厚適中。
可是柳從從卻堅定地相信，那是一個少年最好的模樣。
如今這少年長成了成熟的男人，身上更有著睥睨天下的帝王威儀。
柳從從不知道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可是更不知道為何自己竟覺得很心疼。
愿你閱盡千帆，歸來仍是少年。
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
“臣妾拜見陛下?！眴渭兊纳倥畯奈春蠡谶^對他的喜歡?？墒悄侨说目偛换貞?yīng)，讓柳從從累了。
她累了，停止追逐。那個人也沒有回過頭，說一句：“你快點(diǎn)追上來啊!”
往事已矣，柳從從面色平淡，從容下拜。
蕭啟的心，卻在滴血。
多少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甚至不惜以刀割肉，用鮮血淋漓的雙手提醒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不能把她牽扯進(jìn)來。她的家世足以讓她在這場風(fēng)波中自保，她可以在家人的保護(hù)下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然后慢慢長大等著那個真正值得的人牽著她的手走向幸福的盡頭。
蕭啟無比后悔，自己是作為勝利者太久失去了遇事的敏銳。一個不留心，就讓母親發(fā)出了那道旨意，把事情弄到了一個難以挽回的地步。
他的出生，是一個偶然?；书L子的身份，母親地位卻低微，后宮的那些女人各懷心思，都想要屬于自己的孩子，反而讓蕭啟得以在母親身邊長大。
母親沒什么見識，只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后宮保命。
只有老師沒有因為他的身份疏遠(yuǎn)他，反而因為他的身份經(jīng)歷，對他給予厚望。
那樣好的一個人，心懷黎民百姓，卻為就他這個不爭氣的學(xué)生甘愿受死。
那么多人為著老師的囑托，甘愿為蕭啟赴死。
無非是因為他們心中都有一個清平天下的愿望。
“對不起，從從?！睙o數(shù)次蕭啟想過放棄一切，和柳從從找一山清水秀之地歸隱。
可是無數(shù)次之后他還是選擇放棄。
他成了眾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手握天下權(quán)柄，就得心系黎民蒼生。
個人心中的小小愛恨，已經(jīng)沒有那么重要了。
這一步步走來頗為艱難。蕭啟知道，支持他走過那些黑暗歲月的無非是心中最柔軟之地裝著的那個人。
可到底天意弄人。
本該成為他妻子的女人陰差陽錯成為了他后宮嬪妃的一員。
他甚至靠近都不敢。
“免禮?！?p> 要怎樣強(qiáng)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靠近?
“謝陛下?！?p> 眼前的女人神色淡然，眼底再看不到半點(diǎn)濃烈的情愫，看他的眼神與后宮里的皇后和嬪妃們并無不同。
眼前的男人高高在上，果然不是不爭氣的柳加老女可以攀上的人物了。
物是人非，你我皆不是少年時的模樣。
“陛下…”那沈玉兒并沒有把柳從從太當(dāng)回事。
只巧笑嫣然地向蕭啟獻(xiàn)媚。
蕭啟理所當(dāng)然得接受了美人的殷勤。
柳從從行禮告退之后哦，一步步走的決然。
她回去就發(fā)起了高燒。
迷迷糊糊間，她夢到初見蕭啟時的情形。
那時已經(jīng)是冬日，她趕著年齡被送進(jìn)皇家學(xué)堂。
皇家學(xué)堂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建得有些過于大了。
她穿得暖暖和和的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咯吱咯吱的響聲讓年幼的柳從從覺得十分有趣。
一抬眼，只看見衣裳淡薄的藍(lán)衣少年在前面慢慢地走著。
她忍不住喊了一聲：“喂…”
少年一回頭，照亮了她的整個世界。
可惜，無論她怎么努力，永遠(yuǎn)都追不上少年的腳步…
柳從從醒的時候，淑妃正在一旁照顧著。
往她頭上探了探體溫，又?jǐn)R了一個冰帕子。
見從從醒來，冒著血絲的眼睛露出欣喜的神色，那神色是真的沒有半點(diǎn)假裝。
“勞娘娘費(fèi)心了?！?p> 柳從從真誠感謝。
“太醫(yī)說你腿上的傷還沒好全，又發(fā)了高燒。身子顧很是撐不住。從從，你可把我嚇壞了?！?p> 淑妃此刻真像個溫柔的大姐姐。
而柳從從則繼續(xù)道謝：“勞累娘娘了?！?p> 哪里知道淑妃幽幽一聲嘆息：“從從啊…”
“娘娘何事?”
見淑妃欲言又止，柳從從一臉疑惑。
“你叫了好多遍蕭啟的名字?！?p> “是嗎？”
“是?！?p> “娘娘忘記便好?！?p> 柳從從重新躺好，不愿再發(fā)一言。
柳從從從皇家學(xué)堂結(jié)業(yè)之后，回到家里就成了混吃等死的米蟲。
爹娘看她狀態(tài)不對，就給她安排了相親。
可是柳從從要好的小姐妹孩子都已經(jīng)有了兩，她還在相親的路上。
最后她徹底放飛自我，成了柳家嫁不出去的“肥豬老女”。
若非太后這道旨意，她應(yīng)該還在相親的這條路上繼續(xù)徘徊直到老死吧。
年少時真的不要遇見一個太驚艷的人，否則真的會害你嫁不出去。
到底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啊。
哪怕當(dāng)初的白月光少年已經(jīng)變成了渣男狗皇帝，你也半點(diǎn)恨不起來。
長得好看真是一種原罪啊。
柳從從肚子已經(jīng)咕嚕咕嚕地開始叫喚，可是她也懶得叫人。
到底紅糖機(jī)敏，特地給她端來一碗溫度正好的白粥：“小姐，先吃點(diǎn)粥吧?！?p> 柳從從起身，給了紅糖一個贊賞的眼神。
蕭啟應(yīng)付完了沈玉兒，又帶著張德回到了御書房。
重新叫回路策，可他的臉色并不好看。路策作為多年的摯友，一看這臉色變知怎么回事。
“你碰到柳從從了?”
“嗯?！?p> “安貴太妃的事情必須盡早處理，她背后的勢力不容小視?！?p> 蕭啟又把沈玉兒的事情詳細(xì)敘述了一遍。
那知這時，門外突然通報：“皇后娘娘求見。”
蕭啟聞言，心情愈發(fā)糟糕。自己這妻子真是個合格的妻子，打理一所王府后院可以說是綽綽有余。
她賢惠是真賢惠，守禮是真守禮。他的王府后院的女子，盡是如此。
其他幾個還好，不過妃位。
偏她做了皇后，事事以一個賢后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自己，逢事必勸誡。簡直比御史臺的那些御史還要盡職盡責(zé)。
可惜看事情的眼光只能停留在表面，所謂的勸誡無非是給原本已經(jīng)紛亂的朝局再添新麻煩而已。
連路策都素知道皇后這個秉性。
就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皇后都是從一品國公加的女兒中選。因為這皇家學(xué)堂制度，皇后與皇帝有青梅竹馬之誼，又皆皇家學(xué)堂的教育，和出身高門的氣派自然多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可偏偏出來蕭啟和柳從從這兩個異數(shù)。
也許，可以讓皇后消失掉?正好成全蕭啟的心事。連太后那里更會滿意。陛下有了柳家的支持，行事絕對比現(xiàn)在方便許多。
路策真被張月敏那一代賢后的架勢弄得頭疼。
若她真有那份見識，君王自當(dāng)納諫。
可惜屬于深閨婦人的見識，與朝堂上那些無知老臣又有什么區(qū)別?
“陛下?！?p> 皇后按品大妝，架勢十足的拜見自然驚動了不少人。
“皇后何事?”蕭啟連夜操勞，又應(yīng)付一干頗懷心機(jī)的女人，其實已經(jīng)非常疲倦。
可是他身為皇帝，皇后如此架勢他敢不理，必成了天下人唾罵的昏君。
張月敏自覺又勇，更生出一股難言的豪氣，仿佛那些史里的賢后紛紛向她走進(jìn)，史書上終于也留下了她張月敏的名字：“臣妾聞陛下于日前在御書房寵幸了許昭儀…”
皇后一開口，路策都甚是同情這個好兄弟。
一個母親已經(jīng)夠能給他惹麻煩，再加上一個腦袋不大靈光的妻子，若是當(dāng)初肯娶柳從從，不就沒那么多麻煩事兒了嗎？
柳從從雖然功課爛得一塌糊涂，可是這些事情上卻有難得的政治天賦。
老師在時，都是夸過的。
要是老師還在，那該多好。
“陳仲舉言為士則，行為世范。登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
路策還記得也是這樣一個天氣，老師坐在桌案前。大袖長衫，儒士綸巾為他們一群人講解《世說新語》。
不知道，皇家學(xué)堂的孩子們還有幾人記得他。
“皇后能進(jìn)言，朕心甚慰。那日與昭儀在御書房的確有出格之處，但絕對沒有皇后鎖說的那樣嚴(yán)重。反而是皇后，該好好管理后宮了?！?p> 蕭啟說完之后，連著咳嗽了好幾聲。整個人的狀態(tài)卻不是很好。
可惜皇后只顧眼前的皇帝，卻忘記那也是自己的夫君只一句：“臣妾遵旨。”
轉(zhuǎn)身就走，絲毫不管身后那個人是否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