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越麓以北的松山杏山和塔山是三座相連的山脈,自古便是南朝的天然屏障,北翟盡管兵強馬壯,元欽在位時也就只打到了松山杏山和塔山,未再進一步便于越麓簽下的越麓之盟,南朝每年向北翟進貢歲幣絹帛、糧食等數(shù)不勝數(shù)。
如今杏山已經(jīng)是換了天地改姓了元,北翟的將士豪情萬丈,正摩拳擦掌準備拿下這中原的大好河山,接下來松山和塔山攻打哪一座城池,原本是想先拿下塔山,畢竟和杏山斷了聯(lián)系的它此刻正好是孤立無援,而松山和越麓城還有聯(lián)系可得救濟,所以怎么看都是先打塔山比較明智。
但是元坤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既然是要關門打狗,一扇門已經(jīng)關了另一扇門不能這樣一直開著?!?p> 所以北翟集中南下的主要兵力擺陣勢在了松山前,而龍脈被斷,鴻都失守,甚至是北邊的杏山都丟了,謝泓不得不在昭始四年三月下了第二道罪己詔,而罪己詔對帝王來說就好像是當著全天下的人自打耳光一般,史書工筆上會如何的著墨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盡管元坤再三的阻攔,說軍中條件艱苦,但是她還是隨著大軍到了杏山,雖然是梁吟自然也是見過一些大場面的,但是當真真實實的千軍萬馬一字排在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種震撼和氣魄竟然是無從可比。
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折戟沉沙鐵未銷,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沒有親眼見過,確實不知道那些視覺中所描述的情懷和震撼,將軍覓封侯,戰(zhàn)士半死生,但是到最后受苦受難的還是百姓,為何之前她沒有這樣的慈悲,也許是想到了自己的族人,不愿意更多人卷入到這場天下紛爭之中,甚至死難更多的人,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看著梁吟身上披著大氅站在大帳之外眺望遠處的山川:“你呀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外面天寒~”
“無妨。”
她轉(zhuǎn)身看著元坤,就像他說的外面天寒,但是他還是只身單衣,他身上總是一身玄衣,上面會暗繡著各種各樣的龍紋,相比其他北翟人的張揚和喧囂,他可以說是將低調(diào)進行到底,但是這一身玄衣只是看著低調(diào)內(nèi)斂罷了。
“君上已經(jīng)決定了先打松山?”
“嗯?!痹馈?p> “既然是要在君上身邊擔了個謀士,我思來想去總是要表現(xiàn)一番,這幾日我觀天象秦覆雍的星象不能說是最盛,但是短時間之內(nèi)也已經(jīng)算是到達了巔峰,他能攻下鴻都城,不知君上可曾助力?”
“不過是使了些手段予了些方便。”若是不是他的縱容和扶持,那一群手拿鋤頭和扁擔的起義軍又怎么會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發(fā)展壯大,更談不上是攻占平定和鴻都。
“我為君上兵不血刃拿下塔山如何?”她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元坤。
他倒是有些驚奇:“從漓山回來之后,果然這身子好利落了,這話怕是巍然都不敢說?”
“難不成君上是小看我的本事和手段,若是我晚上悄悄的溜近塔山,放倒十幾二十個侍衛(wèi),然后再將城門打開迎君上入城,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元坤笑道:“孤自然是不敢小瞧了你的本事的,只是外面天冷莫要再著了涼。”大帳之中日日炭火不息,她的手腳還是冰冷,每每他將她的手放在掌心的時候,就好像是要捂熱一塊寒冰一樣,雖然從漓山回來之后她說她的身子已經(jīng)沒了大礙,但是有幾次她偷偷的咳嗽,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
但是他卻沒有聲張,她不想讓他知道,說不定只是不想讓別人在為她憂心,元坤的眸色更深,直接將她纖弱的身子帶回了大帳。
有時候還是忍不住說一聲:“當時就不該讓你任性……”
她也總是會辯解上兩句:“這杏山可比永寧要暖和多了?!钡乾F(xiàn)在的長安已經(jīng)是河邊看柳,春暖花開了吧,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啊。
元坤總是會滿眼笑意的看著她:“你呀總是有千百種的歪理,孤說不過你?!彼坪跛f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呀”各種各樣的語氣,無奈的,歡愉的,憂愁的,他對她的這一種縱容已經(jīng)到了自己都驚奇的地步。
“顧相心智無雙,自然有顧相的本事,不妨君上和我打個賭,算我占君上一個便宜,看看是君上的大軍先拿下松山,還是我先拿下塔山?”她在大帳之中只穿了那身青衣,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fā)扎了個高馬尾,加上粉黛未施被她可以涂黑和挑高的眉峰,再加上她不用于一般女子的柔柔婉婉的做派,不熟悉她的人第一面見了肯定以為她是一個俊俏的小少爺,尤其她在女子中高挑的身量,在一群魁梧高大的狄族男人中,真的是巨人當中的矬子。
細觀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元坤竟差了大半個頭的身量。
元坤道:“阿吟,你知道孤留你在身邊并不是因為你能占會卜……”不,她的本領更強,若不是謝泓知道些什么的話,也不會如此的忌憚和提防她,以至于最后將她當成了心腹大患。
想到這里,元坤忍不住冷笑,只是他最后竟然沒想到謝泓真的能下此毒手,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初初見她的時候,她那滿身的傷疤,雖然她已經(jīng)換下了一身舊皮,現(xiàn)在膚若凝脂,吹彈可破,但是他怎么忍心傷她。
“我來北翟本就是為了助君上早日結(jié)束這天下亂局,既然不能撒豆成兵,又或者是攻城之時真的去城墻之上廝殺,整日躲在這大帳之中只會無限期的加重我的負罪感,更何況若是我不成事,君上的大軍在拿下松山之后可以調(diào)轉(zhuǎn)過來,塔山早已經(jīng)是君上的囊中之物了。”她將可能會遇到的狀況都詳盡的擺在了她的面前。
但是這些卻都不是元坤所在乎的,“阿吟,孤不是不信任你!”他言辭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