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機關(guān)術(shù)是沒有用的
三天過去了，王家的窯口已經(jīng)看不到繚繞的白霧。
只在添加木炭的時，煙道里才會有一縷青煙。
“大郎，可以煉鐵了?！崩习杨^一臉自豪。
小窯口看似簡單，里面的學(xué)問卻不少。
一次性成功的幾率只有三成，沒想到這次比試竟然遇上。
“這是個好兆頭，一定能煉出好鐵?！?p> 王約陰沉著臉，但士氣不可泄，勉強道：“全靠您老了。”
王綰輕輕一笑，指著輜重營的高爐道：“他們的爐子也成了。”
老把頭不屑道：“昨天就點火了，運氣也不錯，至少沒給燒塌了?！?p> 兩個窯口只隔著二十來步，什么動靜都觀察得到。
王綰又指著水車說道：“凌子昂果然精通機械，上次造了風(fēng)車，這次又造了水車。
只是不知道，這用來做什么？”
老把頭鄙夷道：“小姐，打鐵靠的是笨力氣。
一錘錘的砸下去，才能把鐵料中污穢清除干凈。
那些人只會投機取巧的，就算煉出生鐵，也絕不可能鍛出精鋼?！?p> 對自己的技術(shù)，老把頭有十二萬分的把握。
就算給他的只是一塊礦石，在日落之前，他也能將它煉成鐵塊。
王約也插嘴道：“凌縣尊的機關(guān)術(shù)確實讓我佩服，但打鐵容不得一點馬虎。
那些技巧的東西非但用不上，反而還會變成負(fù)累。
小妹，我知道你喜歡機關(guān)術(shù)，但其中的分寸還是要拿捏好。
切不過因小失大，反而誤了正事?！?p> 不想比試是一回事，教育家中的子弟是另一回事。
在這個問題上，王約還是很清楚的。
“是?！?p> 聽他們說得嚴(yán)肅，王綰也把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收起來。
畢竟老把頭、大哥都是行家里手，絕對不會出錯的。
“德喏，你們的窯口準(zhǔn)備好了嗎？”
就在他們?nèi)私徽劦臅r候，凌飛從另一邊走來。
王約拱手道：“已經(jīng)準(zhǔn)備停當(dāng)，就等著縣尊的消息了?！?p> 凌飛笑道：“那就開始吧！
四個時辰內(nèi)，熔煉出一百斤的精鋼。
先期完成的人，可以進(jìn)行下一步工作?！?p> 老把頭聽了，朗聲喊道：“鼓風(fēng)、上料。”
“呼、呼。”
牛皮做的風(fēng)排，被人用力拉動。
激勁的氣流吹過木炭，將混紅的火焰變成熾白。
但這一片光明，很快被烏黑的鐵礦石覆蓋。
一股濃密的白煙立刻從煙道噴射出去。
“開始吧！”凌飛也下了命令。
“進(jìn)料”賀老五咆哮道。
與王家鐵坊不同，他們的礦石已都被敲成小塊。
“轟”的一聲爆鳴。
高爐上方冒出一團(tuán)暗紅的火焰。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紛紛把目光轉(zhuǎn)向高爐。
那兒煙霧彌漫，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王家鐵坊的人，臉上紛紛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
老把頭更是不加掩飾，甚至連下令都帶著喜氣。
“慌什么？”
賀老五也被嚇了一跳。
但看高爐安然無恙，他暗暗松了口氣。
只是看手下的小兵全傻了眼，不禁喝罵道：“還呆著干什么，松開水車?！?p> “呼、呼。”
轉(zhuǎn)動的曲柄，不停的推拉著風(fēng)箱。
熾白的爐火更加明亮，甚至讓人不敢逼視。
那些烏黑的鐵礦石，迅速變成赤紅色。
“嘩嘩?！?p> 一筐又一筐的焦炭被倒入高爐中，溫度又被提升許多。
甚至隔著幾十步，都讓人覺得灼熱難當(dāng)。
“這是……”
老把頭也被嚇住。
煉了這么多年的鐵，這樣的高溫還是頭一次感受到。
“怎么會？”
王約失聲叫道。
木炭的溫度他是知道的，放再多也不能達(dá)到如此高的溫度。
“他們用的是獸炭?！?p> 老把頭想到了什么，狂笑道：“哈哈哈，他們竟然用獸炭。”
獸炭不但煙氣有毒，火種也帶有火毒。
一旦污染鐵料，會讓它變得異常酥脆。
“凌縣尊，想不到你們利令智昏，竟然用獸炭煉鐵。
沒錯，它的價格確實比木炭便宜，但就是不能用來煉鐵。”
老把頭大聲譏諷道。
這場比試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因為他穩(wěn)操勝券了。
“哦，是嗎？”凌飛輕笑道。
賀老五并沒有找到煉焦的人，倒是那些燒炭工人憑著經(jīng)驗燒出了一爐。
雖然損耗高達(dá)七成，但是煉出的焦炭質(zhì)量上乘。
有了這經(jīng)驗以后，焦炭的產(chǎn)量越來越高，現(xiàn)在有一萬多斤了。
“縣尊，用獸炭煉鐵真的不行?！蓖蹙U也惋惜道。
早在之前，就有人嘗試過。
可惜，煉出來的鐵都是無用的廢品。
只要被稍稍捶打，立刻就會粉身碎骨。
從那以后，所有的鐵坊都用木炭。
誰要是提起獸炭，會被匠頭們趕出去。
“縣尊，您怎么看？”
王約暗暗松了口氣。
現(xiàn)在的結(jié)果對雙方都好，不但給了凌飛一個下臺階，也沒有讓王家取勝。
只要對外宣稱是爐料有問題，整起事件就會歸于平靜。
凌飛笑道：“我們可以再等一等?！?p> “縣尊……”
老把頭還想諷刺幾句，但被王約狠狠瞪了一眼，只得低頭暗笑。
場面再一次冷清下來。
“呼、呼?！?p> 只有水車帶動的風(fēng)箱，發(fā)出蠻牛般的喘息聲。
“熔了?！?p> 每一刻鐘，都有一名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輔兵，用手里的木棍攪動了爐膛。
等到第二個人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點點金黃在流淌。
它們很快在爐底形成一個金紅的水洼。
“出渣了?！彼舐暫暗?。
鐵礦石中富含各種雜質(zhì)，必須將它們?nèi)鄣簦拍艿鹊郊儍舻蔫F料。
但這個過程很漫長，一般要經(jīng)過幾個時辰。
“才過了兩刻鐘?！?p> 老把頭一臉震驚。
他還以為是對方造假，但輔兵倒出來的，確實是熔化的雜質(zhì)。
“快，別讓他們超過去?！崩习杨^咆哮道。
牛皮風(fēng)排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那些礦石逐漸變得通紅，只是它們離熔化還有一段距離。
“快，再快點。”
老把頭焦躁的走來走去。
此時，他已經(jīng)沒有剛才的得意，臉上只有不解和茫然。
“呼、呼。”
輜重營的風(fēng)箱還在吼叫。
仿佛是一頭巨龍……
不，兩頭巨龍隱藏在其中。
它們噴吐出熾熱的焰火，燒熔了那些頑固不化的礦石。
“熔鐵了?！?p> 剛剛過了半個時辰，輔兵又發(fā)出興奮的喊叫。
那些礦石終于變成鐵水。
“嘩、嘩。”
賀老五趕緊鏟了些石灰撒進(jìn)去，剛才還火紅的鐵水，立刻冒出綠色的火焰。
緊接著，黑色的爐渣慢慢的飄在表層。
輔兵們用鐵勺將它們清理干凈。
“沉頭。”賀老五命令道。
一名輔兵立刻轉(zhuǎn)動把手，風(fēng)道的出氣口，立刻沉入鐵水中。
“咕嚕咕嚕?！?p> 鐵水劇烈的沸騰起來，更多的渣滓沖到表面。
“出鐵?！?p> 賀老五覺得差不多了。
讓人打出一勺鐵水。
等它慢慢凝聚，人們大吼道：“精鐵，我們煉出精鐵了?！?p> 沒錯，煉出來的就是鋼。
看到這個結(jié)果，王綰小聲問道：“這是投機取巧嗎？”
“……”
王約、老把頭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