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一程,你呢?估的分怎么樣?志愿已經(jīng)填了嗎?是那所遠在北方的X大嗎?你應該不需要用我這種學渣式的填志愿的方法吧?我自始至終都是相信你能得償所愿的。
從爺爺家草草吃完中飯,再騎車回到我媽家,我一下午都心神不寧、不得安穩(wěn)。畢竟也是上午剛考完試,如果說我一回家立馬就能投入到備戰(zhàn)高三的緊張氛圍中,那實屬不可能。我要是能有這個覺悟,也不至于到了這一刻學習成績還是這么的被動。尤其是現(xiàn)在心里出現(xiàn)的關于蒲一程的考試結果猜測的一萬種可能性已經(jīng)把我的腦子撐得太陽穴脹痛不已。
我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他?一想到這,一共只往他家打過兩次電話的我心臟“怦怦”跳。
我自從跟他在一起后就再也沒往他家里打過電話。我記得他之前跟我說過,只要有女同學往他家里打電話,他媽雖然表面上在電話里不說,但通常掛了電話之后都要盤問他好久。
高中時代的父母們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接到異性的同學往家里打的電話,大多數(shù)的父母都會忍不住的盤問一番、揣測一番。
他家的電話機又裝在客廳,他很難在第一時間接到電話。而我家的電話機就裝在了我的寫字桌上。地理位置相對得天獨厚,我像個接線員一樣可以專業(yè)守著電話機。所以,和他在一起之后一直都是他打電話給我。不過他也幾乎從來不用自己家里的電話給我打,都是找了理由去到馬路邊上的公用IC卡電話亭里打。
我對打他家的電話有心里陰影,所以輕易不敢嘗試。我害怕他的媽媽接,害怕他的任何一個家人來接。
他說過等我考完試他會來找我。我相信他。
所以我不能這么心急,我決定等一等。
我把書包里裝著的今天老師發(fā)的練習冊、試卷全部拿了出來,分門別類的整理好。
我很難克服打開數(shù)學作業(yè)練習冊前的心理障礙,一心想著拖得一時是一時,所以還是決定柿子先挑軟的捏。
我按照順序把語文、政治、歷史、英語的作業(yè)整理、擺放好,數(shù)學的作業(yè)全部排列在最后一個。
我心神不寧的做了一下午的作業(yè),只盼望晚上的到來。嗯,他以前給我打過的電話都是晚上打的。今天我的考試結束,今晚應該會打來吧。我滿懷希望。
“你晚上去不去你爺爺家吃飯?”
“家里有飯吃嗎?”
“你要在家里吃,我就燒。”
“那我就在家里吃吧,不想再跑去了?!?p> “跟我沒肉吃?。 ?p> “嗯?!?p> 我媽炒了幾個素菜,為我做了個番茄蛋湯。我匆匆的扒著飯大口大口嚼著往下咽。
“你吃那么急干什么?哪個拿刀在后面追你?”
“作業(yè)太多了,吃完早點去做。”
“你終于開智了,”我媽欣慰的感慨道,“我以前就給你找老和尚算過,說你開智晚,我就問過:‘晚到什么時候呢?’老和尚不做聲,天機不能泄露啊。現(xiàn)在看來也不算太晚,老菩薩保佑!還趕在了高三前,也難為我挺肚子讓你踩了這么多年——”
“我吃完了?!蔽夜室狻芭尽钡囊幌峦瑫r放下碗和筷,以打斷我媽重復了十幾年、聽得耳朵都自我保護的形成了耵聹栓塞的老話。
“再喝碗湯吧?”
“不喝了,喝不下?!比绻液鹊脑?,又要多聽一碗湯的心塞。
“那你休息半個小時再去做作業(yè)吧?!?p> “不了,我現(xiàn)在就去?!?p> 我站起來,轉(zhuǎn)身拉開身后的紗門,走了進去。
門外傳來我媽收拾碗筷的“叮叮咚咚”聲,和絮絮叨叨、永遠不嫌重復的抱怨感慨。
家里就我寫字桌角上的這一個電話,沒有分機。這讓我覺得安全和放心,守住了這個寫字桌,就守住了這個電話。坐在桌前一邊坐著作業(yè),眼睛一邊不時的去瞄電話機。
電話機一直安靜的蜷縮在角落,沒有任務派給它,它就只能這樣乖乖的、安安靜靜的。雖然它知道這個每天晚上趴在桌上陪伴著它的女孩此刻的目光灼的它面疼,但沒有人撥打,它還是執(zhí)行不了自己的任務,完成不了女孩的期待。
鬧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得規(guī)范、有秩序,發(fā)出嚴謹?shù)穆曇?。那么慢,慢的仿佛千年的等待才不過走了幾分鐘。
等待的煎熬不亞于考場上臨交卷的前幾分鐘還是一大片空白的揪心。一秒一秒的熬,熬得心房里的汁都煎干了,干燒的“呲呲”作響,堵滿了煙,揮散不開。胸腔里難受的像女生的尖指甲從磨砂的黑板上從上往下的摳下來,又從左到右,又右到左的劃來劃去,發(fā)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再往后更是焦慮至極的胡亂、歇斯底里的在亂作一團的胡摳亂抓。
9點了,還不打來嗎?再晚,打來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如果在高中時期往異性同學的家里打電話,特別本身還就有做賊心虛的這層關系,那是要鼓足很大的勇氣。
這種情況下,就算鼓足了勇氣要打,也不會太晚去打。時間越晚,越顯得曖昧不明。萬一接電話的還不是同學本人,是同學的家長,再說三道四的盤問上幾句,那真是內(nèi)心的防線都要崩塌。
鬧鐘上的指針是無情的,不論你是怎樣的心情,它依然是要往前走。這是它的工作,就像如果是它停下來了,你不僅不會感激它,還會要毫不猶豫的換掉它的無情是一樣的。
十點半了。
我媽開始叫我:
“出來洗吧,你洗好了,我收拾完好到我洗?!?p> “哦——來了?!?p> 我瞥了眼電話,雖然希望不死,但也知道希望不大。我趿拉著拖鞋,走到房門口,再換上另一雙塑料拖鞋,穿過小院,走進洗手間。
洗手間很小,多一個人都很難轉(zhuǎn)身。每當我媽把我洗嗽前的準備工作做好后,都會給這里騰出空間,穿過小院,走回房間。
這讓我心臟砰砰的跳。
萬一他打來,我媽接了怎么辦?
他會不會掛掉?
掛掉后還敢不敢再打來?
如果沒掛掉,而是告訴我媽他找我的話,我媽會不會問他是誰?
就算不問也聽得出是男孩聲音,那么會不會質(zhì)罵我?
遠離電話的洗嗽,讓我拎起一顆心。
“媽,你在干嘛?”
我心情復雜的喊了一身,探探我媽的動靜。
“鋪床?!?p> “那你床鋪完了,過來陪我一下?!?p> “陪什么?這么大人了洗個澡還要讓人陪?”我媽的聲音從遠處的房里傳來,音量不強,但聽得出不耐煩。
“我——有點害怕?!?p> “怕什么?周圍都是人,活在人堆里,還怕!”
我盡可能的不想讓我媽在一個人的情況下離電話機那么的近,想法設法的讓她離開。而她,豈是能輕易讓我擺布的。
不能控制對方,就只能自己讓洗嗽工作盡早完結。我一邊洗,耳朵一邊高度警惕的豎起,力求時刻保持在有需要的情況下,聽覺能瞬間撥開水聲的罅隙,以待電話機萬一突然響起,我飛身撲去。
然而當我干凈利落的洗嗽完畢,鉆回房間的時候,我看了一看鬧鐘的指針。
十一點了,電話它響都沒有響過。
“不早了,睡覺吧?!蔽覌屖疽馕疑洗病?p> “嗯,”我瞥了一眼電話。
“作業(yè)明天再做,還有一個暑假,你不能心血來潮,一積極就積極得覺都不睡,一不積極就不積極得像個死豬不怕開水燙,不能這么的極端,任何事極端都不好——”我媽以為我眷戀的眼睛看的是寫字桌上堆積如山的作業(yè)。
“嗯?!蔽姨傻酱采希w了層薄薄的毛巾被。
我媽去外面洗嗽了,我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的困意。
他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嗎?
他上次不是跟我說考的還可以嗎?
除此之外還能出什么事?
。。。。。。
緊緊圍繞著他的思緒揪成一團亂麻,我轉(zhuǎn)輾反側久久不能入睡。
小院里傳來我媽洗漱完走近的腳步聲,我慌忙閉上眼睛,側過身去,背向我媽,盡可能的呼出均勻平穩(wěn)的氣息聲。
燈關了,很快聽到我媽的呼嚕聲,如雷貫耳。
平時我可能會有時實在忍受不了的踹她,雖然踹了她,過不了幾秒還是這樣,但不踹實在難忍。
但今晚,這樣的呼嚕聲卻給我一種放心的感覺。
她睡著了,我可以睜開眼睛了。
聽說高考結束的第三天,就要回學校,班主任會把高考各科的正確答案發(fā)給參與的考生??忌玫酱鸢负?,回家自行核對,估出分數(shù),再根據(jù)這大概的分數(shù)填報志愿。這個分數(shù)只能估出個大概,因為模糊的部分應該就是語文、英語這兩科的作文分數(shù)很難估摸吧,你不知道改卷人喜歡的是什么樣的寫作風格。
蒲一程是昨天去的學校嗎?什么時間去的呢?有沒有去我的考場看我?已經(jīng)拿到高考各科目的正確答案了嗎?如果拿到的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概知道自己的分數(shù)了嗎?那他。。。能如愿嗎?
這些問題想的我太陽穴發(fā)脹,眼球干澀。迷迷糊糊之間,淺淺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