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翮環(huán)顧四周,緩緩道:“這次折損了多少兄弟?”
俞思圓拜倒在地,回道:“幸虧世子奇計百出,幾次三番救了末將性命。這次就折損了約莫三十多個兄弟。”
趙翮伸手把俞思圓扶起,又一一把他的部下們扶起,道:“弟兄們辛苦了。這次作戰(zhàn)九死一生。首罪在我,竟然走漏消息,白白葬送這許多好兄弟?!?p> 俞思圓聽了這話也神色黯然,連忙安慰道:“王爺何必自責。王爺鎮(zhèn)守云中以來,勝多敗少,使匈人不敢正覷我云中。將士們心中哪個不服?”
趙翮擺擺手,低著頭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且收兵回營,有話慢慢再說。”
趙晟聽了他們的對話,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心里也忐忑不安。這次出擊本是遭了對方埋伏的大敗逃亡,雖然幾次用計轉(zhuǎn)危為安,但自己卻想以此為功,不免有些不合時宜了。
當下也低著頭,默默地跟在趙翮身后,一路馳回云中。
***
云中城是河套地區(qū)徐國唯一的郡治大城,其余諸如朔方、五原、定襄諸郡,要么被朝廷干脆放棄,要么就并入云中郡。
在匈人的不斷騷擾下,云中城堪稱是河套地區(qū)徐國最后的據(jù)點了。沿著云中-沙陵-楨陵-桐過,這一條線的補給線,駐守的徐軍像一根伸出的鉤子一樣緊緊嵌在河套草原里。匈軍若想進犯長城,就必定要經(jīng)過云中。
可是朝廷不知為何,接連放棄云中城以北和以東的五座城池和三座軍營,若不是秦王一力堅持,連云中城都要放棄了??蛇@樣一來,把所有的軍隊都集中到了云中城附近,徐軍就只能被動挨打了。
三年以來,秦王發(fā)動周邊聚集過來的漢人百姓,把云中城幾乎重新翻修了一遍。如今的云中城高大威嚴,比起一些州城來說也不遑多讓。
看著深溝高壘的云中城,趙晟曾經(jīng)以為沒有軍隊可以攻破這座堡壘。可是經(jīng)過和匈人的一場血戰(zhàn)后,他已經(jīng)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各軍回營,好生照料傷員,對陣亡的將士要優(yōu)加撫恤。傷亡趕緊回報成冊,我向朝廷請賞?!毕峦昝?,趙翮回頭看看趙晟和俞思圓,又道:“你們兩個跟我來?!?p> 進的城中,三人下馬步行。穿過長長的街道,來到城中央的太守府。只不過此時的云中郡早已沒有什么文官太守,一來邊境上時時吃緊,沒有人主動請纓,二來朝廷本來就有意放棄,也樂得不派官員。于是,秦王便兼任著這云中郡的文武各項差事。
進入府中,趙翮先讓趙晟卸甲洗漱,自己卻帶著俞思圓到后堂書房問話去了。
“哎呦,世子你可回來了。擔心死我了?!眲倱Q完衣服,還在擦身,只見付有穿堂入室,直接闖了進來。他已經(jīng)換上一身常服,不過幾日來的餐風露宿讓他看起來還是很憔悴。
“看到付大哥你回來,我也放心了。”趙晟見付有沒事,心里也落下一塊石頭。
“怎么,王爺沒召見你?”付有眨眨眼睛,仿佛在暗示著什么。
見趙晟仍然一頭霧水,付有神秘兮兮地道:“這次匈人大動干戈埋伏我們,恐怕別有深意啊。河套怕是要不太平了?!?p> 聽了付有的話,趙晟臉上一臉無語。自己出生入死,好不容易逃了回來,而付有的話里意思竟然這還算太平日子……
見趙晟誤會,付有靠在柱子上,咧嘴一笑:“世子,你可別誤會。我是說,像這種戰(zhàn)斗,以后還會越來越多。你可不能再冒風險了?!?p> “世子爺,王爺傳你問話?!币幻昙o四十許的管家顛著小步到趙晟的房間前喊道,“喲,付將軍也在這里,王爺也叫您一塊去呢。”
“知道了。你去回一聲,世子這就來?!?p> 打發(fā)走管家,付有道:“待會看我眼色行事,要是王爺臉色不對勁,我就給你打暗號,你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便是?!?p> 趙晟感激地說:“大哥……可萬一父王……”
“沒事。我打十四歲跟著王爺,十年的交情那都是血水里滾過來了的。他不會殺我的。”付有拍了拍他的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推開房門,俞思圓已經(jīng)離去。趙翮背負著手,靜靜地望著北地的天空。
“父王”
和戰(zhàn)場上的英姿勃發(fā)不同,趙晟此時漲紅著臉,就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怯生生地打了個招呼。
“王爺”
看出來這父子的尷尬,付有急忙向趙翮行禮道。
“哦,你們來了?!壁w翮從沉思中驚醒,讓二人入座。
“怎么?還得請你入座?”見趙晟扭扭捏捏,趙翮板起面孔,又做起一副威嚴的姿態(tài)來。
“王爺消消氣,世子還小呢。又是頭一遭上戰(zhàn)場,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就是幸事了?!备队屑泵Χ似鹨煌氩?,塞進趙翮手里,又頻頻眨眼,暗示趙晟老實坐下。
“說吧,這一路上你是怎么回來的?!壁w翮瞇了一口茶,又開口問道。
趙晟連忙站起,把一路上遇伏到遇到救兵的歷程說了一遍。
趙翮聽罷,唉聲嘆道:“唉,這件事原本也不怪你。是我大意了。”
“匈人奸細潛伏三年,我竟渾然不知?!闭f著,又搖了搖頭。
“你一路上雖然用計斬獲十夫長首級,還救了俞校尉。但最后是誰要你下令讓他們固守待援的?”
突然,趙翮的口氣嚴厲了起來,“若不是我快馬加鞭,恐怕俞校尉今天就戰(zhàn)死沙場了!”
“王爺消消氣,是我提出來的。跑了好幾天,將士們實在是跑不動了,馬更是呼著白氣倒在地上。要是硬跑,誰也難保會不會被追上。”付有急忙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哼,你休瞞我。俞思圓已經(jīng)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聽了?!壁w翮沒好氣的說道,“你只是一個普通士兵,又是被俞校尉接應(yīng)。誰給你的權(quán)力命令上官?”
趙晟聞言,撲通一聲跪下,“兒子錯了?!?p> “兵戰(zhàn)兇危,須知兵者死地也。無用兵之職而行用兵之權(quán),是為亂軍。出征前我是怎么和你說的?”說著,趙翮的氣勢漸漸威嚴起來,嚇得趙晟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