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富有四海,但是給大汗的,必定是大汗需要的?!壁w翮右手撫胸,行了一個草原上的禮,“只不過……”說著,他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
“你們先都退下,”烏鷲可汗擯退了包括野利桑錯在內(nèi)的諸臣,只留下來了幾個貼身的太監(jiān)和宮女,“他們都聽不懂中原話,你盡管說吧?!?p> 趙翮上前,低聲道:“大汗現(xiàn)在想要的,無非就是平穩(wěn)交接汗位吧?大汗放心,我皇帝陛下對于匈國誰繼承汗位毫無興趣,只要能維持兩國和平,皇帝陛下就愿意與誰合作?!?p> “我不要聽虛的,說實際的?!?p> “草原上已經(jīng)入秋,所缺者,鹽鐵棉糧。大徐愿出,鹽三千斤,鐵一萬斤,棉五千斤,糧三萬斤。此外…”
說到這里,趙翮更是壓低了聲音,附耳道:“大汗最希望誰繼承汗位,大徐也愿意相助一臂之力。”
烏鷲可汗聽了這話,兩眼精光一閃,“秦王殿下什么時候也變成陰謀家了?草原上的家事也要摻合一腳?”
趙翮微微一笑道:“大徐一向樂見一個統(tǒng)一的草原。畢竟和大汗一個人打交道總比和幾十個部落分頭打交道要靠譜的多嘛?!?p> “你這話恐怕言不符實吧。徐匈敵對數(shù)百年,在草原四分五裂的時候,徐國可一向都是視人命如糞土的。”烏鷲冷笑一聲。
“徐匈連年交戰(zhàn),我大徐也不堪其擾。所以愿與大汗化干戈為玉帛,如果未來的大汗還能維持一個統(tǒng)一的草原和友善的態(tài)度。大徐非常樂意與草原保持貿(mào)易?!壁w翮不卑不亢,一字一句地答道。
“可我行將就木,恐怕就要讓你失望了?!闭f著,烏鷲往后一靠,閉目養(yǎng)神起來。
“呵呵,大汗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現(xiàn)在沒有外人,大汗說話氣不喘,臉不紅,頭發(fā)也是故意染白的吧?”
“你還知道些什么?”烏鷲兀得起身,站在趙翮面前。但見他身高八尺,雖然有些駝背,可依舊不減壯年時的雄姿。
“在下只是推測而已。大汗不必如此大動肝火,小心真的生病,可就弄巧成拙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趙翮鎮(zhèn)定自若,談吐依舊,這讓烏鷲可汗驚懼不已。
“大汗請安坐。趙某在云中城呆了三年,可也不是白呆的。大汗自統(tǒng)一草原以來,一向軍紀(jì)嚴(yán)明,像野利當(dāng)周這種自恃是大汗族人的屬下違反了軍令,也是說殺就殺。這就說明左賢王和三殿下的南下必定是出自大汗的意志,如果大汗真的危在旦夕,又怎么可能讓兩個兒子分別帶兵在外呢?一旦有誰不服,豈不是禍起蕭墻,立刻就生兵變么?”
“還有,當(dāng)三殿下已經(jīng)在長城以南和我軍交過手了以后,而二殿下卻剛剛抵達(dá)陰山以北。這樣的低級錯誤,不會是大汗的疏漏,那就必定是刻意的安排?!壁w翮踱著方步,娓娓道來,“大汗是不希望二殿下參與作戰(zhàn)吧?”
“可草原上歷來都是勝者為王,一個文弱的大汗又怎么能鎮(zhèn)得住手下的驕兵悍將呢?尤其是有一個在軍中威望甚高的兄弟?!?p> “說到這里,大汗是否動心了呢?”趙翮上前一步逼問道。
烏鷲可汗沉著臉,緩緩坐回寶座,一旁的侍女又開始替他捏肩捶腿起來。
“桑錯在族中和軍中的威望都很高,我不可能殺他。”
聽了烏鷲的話,趙翮哈哈一笑,“那就讓我們殺了他!”
烏鷲的眼睛一瞇,“他死了,對我有什么好處?”
“只有他死了,您的帝國才能維持下去。否則的話,即便是二殿下即位,草原上也會永無寧日。如果是三殿下即位,不說匈人和鮮卑人會不會聽他的話,就是連年和大徐交戰(zhàn),草原又能承受得住嗎?”
一席話語讓烏鷲可汗徹底陷入了沉思,“我不能拿族人的未來寄托在一個外人身上?!?p> 片刻后,他還是搖了搖頭。
趙翮見只差最后一步,上前說道:“你只能寄希望于我?!?p> “以二殿下目前的實力來看,和三殿下對抗只會陷入長期拉鋸。就算哪一方獲勝,也是元?dú)獯髠?。?p> “草原內(nèi)戰(zhàn),不正是你們希望看到的嗎?”
“不,我在云中呆了三年。深知一個統(tǒng)一的草原帝國對部眾的約束有多重要?!壁w翮認(rèn)真的說道。
“這些都是你們皇帝陛下的意思嗎?”忽然間,烏鷲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趙某的符節(jié)和詔書圣旨都已驗過,難道可汗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來你是有備而來,我也不得不答應(yīng)了。”烏鷲哼了一聲,“既然這樣,那你還是說說具體怎么辦吧。”
趙翮大喜,連忙展開地圖,就地和烏鷲秘密商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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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后,當(dāng)徐國和匈國在幽州約定的地點交割貨物的時候,突然沖出上萬名埋伏的徐軍,將匈軍一網(wǎng)打盡。烏鷲可汗指定的匈軍主帥,三殿下野利彭錯負(fù)傷逃跑。
回到本部落后,野利彭錯立刻以聲討野利桑多的名義討伐王廷。在王廷內(nèi)部的野利彭措部下發(fā)難,打開城門,野利彭措部一擁而入。烏鷲可汗怒斥其子,結(jié)果被野利彭措一刀殺死。
由于是烏鷲可汗下手在先,王廷的軍隊大多倒向了野利彭措,羌人不少部落也表示同情,擁他為靼臘可汗。而在匈人左右賢王的支持下,野利桑多也整起兵馬,自號烏鷺單于,正式和野利彭措開戰(zhàn)。一時間,草原內(nèi)戰(zhàn)重開,狼煙四起,重新回到了烏鷲可汗之前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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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濯龍園內(nèi)
徐皇斜躺在花園的臥榻上,正享受著侍女的按摩。在他的面前,五名各懷心事的大臣正在激烈的爭吵著。
“當(dāng)初說好了和烏鷲一起鏟除彭措,還兩國一個太平。你們怎么能擅自作主!放跑了野利彭措的后果有多嚴(yán)重你知道嗎?”趙翮已經(jīng)是吵到了臉紅耳熱,此時也顧不得別的,直接朝太師江迢吼道。
“殿下,這事可不歸我管啊?!庇凸鉂M面,身高五尺的江太師兩手一攤,立刻甩鍋給了大將軍趙泉,“埋伏的事都是大將軍安排的,秦王大可以問問他?!?p> 趙泉眼觀鼻,鼻觀心,一如老僧入定,“作戰(zhàn)計劃是臣擬訂的,可具體執(zhí)行是曾太尉指定的人,臣之前就說過,要做此事,必須幽州刺史親自上陣不可。太尉大人執(zhí)意要從京中派人,那就必定要出事。”
一聽鍋甩到了自己的頭上,太尉曾賀生也急了,“臣身為太尉,本該由臣顧問軍事。秦王提出埋伏彭措的計策,本非臣意。大將軍制定作戰(zhàn)計劃,臣亦無參與。臣所指定的帶兵將軍,也不過是按照朝廷條例評定選拔的最佳人選?!?p> “好了,別吵了?!甭犃艘蝗α_圈架,徐皇厭惡地?fù)]了揮手,示意唯一沒有講話的太傅胡云龍,“胡太傅,你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