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晟雖然全然不知,站在角落里的俞思言卻悄悄看在眼里。
戰(zhàn)報很快就傳到了長安,對于渭城潛伏有匈人的奸細,還膽敢公然攻打城池的現(xiàn)狀,徐皇十分震怒。中軍司馬人選也被換成了對匈作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的趙輝。
至于曹紹樂,在江迢的力爭之下,居然一躍成為了負責未央宮宿衛(wèi)重任的衛(wèi)尉,執(zhí)掌南軍的兵衛(wèi),秩祿中二千石,赫然成為了朝廷重臣。而他的弟弟曹紹青也躍居郎中令一職位,執(zhí)掌南軍的郎衛(wèi),負責殿內(nèi)的警衛(wèi)。
從區(qū)區(qū)城門校尉一下躍居朝廷中樞,讓朝野輿論為之嘩然。而江迢的太師兼丞相地位更是炙手可熱。那些觀望趙晟是否能撼動太師、太傅、大將軍三足鼎立格局的人則徹底失望,紛紛各自擇主而棲。
胡云龍雖然圣眷不如江迢,但是在他的一力堅持下,李森也被調(diào)往了隴西擔任空缺出來的護羌校尉一職位。
至于趙晟,在得到了江迢等人的當面保證后,一扭臉就把他給忘了。趙晟的功績只是被簡單的提過。在江迢等人的奏報中,趙晟僅僅是在趙輝李森和匈人‘英勇’作戰(zhàn)時組織了一些百姓上城頭加油鼓勁吶喊助威。
徐皇聽了這樣的報告,只是口頭上獎勵了趙晟幾句,就讓他滾回宜春宮守孝去了。
***
宜春宮
對著八月中旬分外明亮的秋月,趙晟舉杯向月,自斟自飲。
“王爺在生誰的氣呢?”
蔣雪珂從室外推門而入,見趙晟獨自喝悶酒,也斟了一杯。
“蔣老取笑了,晟雖然承襲了王位,但不過是個空頭王爺,沒什么事做,只好喝喝悶酒罷了?!壁w晟苦笑著,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王爺何必如此消沉?”蔣雪珂也輕抿一口,不由覺得心曠神怡,“有什么心事盡管說出來?!?p> “唉”,趙晟長嘆一口氣,“師傅雖然承父王的遺愿,全力輔佐。奈何晟卻是所琢非玉,這一輩子,恐怕只能在這里虛度光陰了?!?p> “王爺就為了此事?”蔣雪珂仿佛聽了一個大笑話一般,放聲大笑起來。
趙晟皺了皺眉頭,卻不言語,只是自顧自地喝酒。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蔣雪珂指著窗外不遠處一座小屋道,“聽說王爺受一位朋友所托,將那個匈人少年帶回中原撫養(yǎng),可有此事?”
趙晟驀然想起烏塔卡來,急忙問道:“他怎么了?”
“前段日子,他一直跟著付有練武。老夫有空也教過他識字。怎么旁人如此賣力,王爺自己反倒像是沒事人一樣?”蔣雪珂似笑非笑道。
趙晟臉色一紅,不好意思的致歉道:“晟雖然回到中原也有些日子了,但一直心煩意亂,并沒有想到這一節(jié)。幸虧付大哥和蔣老幫襯,不然我真的對不起我那朋友了?!?p> 蔣雪珂聞言點點頭,“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但王爺能說這番話,就說明剛才并不是你真正的顧慮?!?p> “是的”,趙晟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每次想到父王臨終前痛苦的神色,我就恨!”
見趙晟握緊了拳頭,語氣中充滿怨意,蔣雪珂不動聲色地道:“你恨什么呢?”
“恨趙昰!”趙晟堅定的說出了那個名字。
“難道你忘了你父王臨終前的話了嗎?”蔣雪珂聽了他的話,也不生氣,只是面無表情地提醒道。
“我沒忘”,趙晟搖搖頭,“所以在渭城,我盡力而為,保全江迢和全城百姓?!?p> “不!”蔣雪珂立刻否認了他的話,“你是為了表現(xiàn),為了能讓皇帝任命你為中軍司馬!是不是!”
說完,蔣雪珂上前一步,緊緊盯著趙晟的眼睛。
“我……”趙晟無法否認自己的私心,雖然他當時想的也是為了救人,但無可否認的是,他渴望兵權(quán)。
“你心中放不下你父王的事,這很正常?!笔Y雪珂又說了一句讓趙晟心驚的話,“路怎么走,全靠每個人自己選。你的路你并不是你父王替你選的,他也選不了?!?p> “什么?”趙晟連退三步,“你讓我違背父王讓我發(fā)的誓言?”
“不!”蔣雪珂搖頭道,“無論王爺你效忠大徐還是推翻大徐,雪珂都會誓死追隨?!?p> “現(xiàn)在,怎么選,全憑你自己?!?p> 說著,蔣雪珂將自己的酒杯遞給趙晟,“王爺,時間還有,不必急于這一時。但是,你必須好好想想?!?p> 看著杯中倒映的一輪明月,趙晟不由得想起了塞外戍邊的日子。
“上元夜,征人又問邊關月。邊關月,千重山河,幾重離別?”
趙晟輕輕吟著今年元宵節(jié)寂寞時作的詩,想起了天下還有無數(shù)個像云中城一樣的城市。云中城破了,自己可以逃回中原,可那些無辜的當?shù)匕傩沼帜芴拥侥睦锶ツ兀?p> 想到這里,趙晟酒意上涌,連聲道:“我想不出…想不出……”
***
第二日早上
趙晟睜開眼睛,只見自己橫臥在地下,竟然睡著了!
太丟人了!竟然在蔣老面前醉酒!要知道自己在云中三年也沒醉過酒!
“王爺,您醒了的話,蔣老請您去曲室一趟。”
聽見室內(nèi)有響動,門口的婢女也不敢擅自闖進來,只能隔著一道門喊道。
“知道了!”趙晟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宿醉過后還有一些頭暈。
曲室是宜春宮內(nèi)依山傍水的一處靜地。小時候蔣雪珂教趙晟讀書就是在曲室,如今喊他去那里,必定有重要的事相告。
趙晟匆匆洗漱完別,換了一身便服,來到曲室。只見一座優(yōu)雅的竹制小屋臨靠著曲江,別有一番風味。
“王爺您來了!”門口坐著的是俞思言。
自從俞思圓擔任了新建的東軍軍司馬以后,就忙得不可開交。俞思言不想在軍隊里忙活,便被趙晟要了過來做自己的貼身隨從。
“嗯,蔣老找我?”趙晟見他也在這里,心中有些驚訝。
“蔣老在里面教烏塔卡念書呢?!庇崴佳猿锩媾伺臁?p> 趙晟踏進室內(nèi),只聽得一老一少正在誦念經(jīng)典的《論語》。
“虎鳧出于柙,龜玉毀于櫝中,是誰之過與?”蔣雪珂搖著腦袋問道。
“是……是……”烏塔卡畢竟年幼,這又是以前教的一篇文章,哪里記得住。
“你來說!”蔣雪珂見他難為,便伸手一指,示意趙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