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翁秋也跟著前堂的白面小廝進了內堂。熟人相見,分外熱情,兩人當即相對而坐,開始飲酒吃菜來。
可是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前面的人進去領差走了不算,連比他們后來的人都進了側室領了公差。
張東圳不再猶豫,又使出一塊銀兩給服侍他們的小廝,這才被叫到了號,進了側室。
“哪個縣哪個莊子上的?”
進了側室,只見一名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張矮幾背后,一旁的案幾上堆滿了各類賬冊檔案,幾個書辦抄手正在忙著記錄。
“小人張東圳,是杜縣蔣家莊的?!睆垨|圳恭敬地回應道。
可見那大總管顯然并不放在心上,張東圳乖乖地掏出了那塊剛剛買來的玉,呈到大總管面前的案幾上,恭敬地說道:“這是小人前些日子得來的一件珍貴玉佩,送給小人的那位朋友說的天花亂墜。可小人愚昧,哪里識得這類珍品,還請大總管鑒賞一番?!?p> “嗯哼,”那大總管開始還不在意,可一看那玉佩的形狀和成色,立刻明白了三分。
“你說你是杜縣蔣家莊人氏,和房家有什么關系嗎?”
“小人前日里替房家的二總管房二爺辦了件事,房二爺因此上欠了小人一個人情,所以……”
那大總管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還是說正題吧。你們莊子有多少土地,去年納了多少稅,有多少糧食,都一一報上來?!?p> 張東圳依著翁秋教他的說法,把土地,人口都少報了三成,唯有納的錢糧如數(shù)報了。
“嗯,看來你們也不容易啊,”那大總管翻著賬簿對著錢糧感慨道,“這么點子的田地和人口,交納的錢糧卻每年足額足數(shù)。你放心,你們對朝廷忠心,朝廷也不會負了你們。按照規(guī)定,他們莊上該分配多少民夫?”
“回大總管,蔣家莊該分民夫一千一百三十五人。”左手的書辦按著算盤算出了該分的民夫。
“怎么這么多?就是這些地方,現(xiàn)蓋房屋也不夠一千多口人住的呀!”大總管敲著幾面,生氣地說道。
“是是是!”那書辦重新算了起來,“按照朝廷制度,蔣家莊連續(xù)三年繳納足夠錢糧,可以抵扣二百人的定額;連續(xù)五年出夠了傜役,也可以抵扣一百人的定額;再加上蔣家莊已經出了五百石粟米,還可以減免五十人的定額,一共可以減免三百五十人,算下來蔣家莊該分七百八十五人?!?p> 只是送了一塊玉佩,就減免了三百五十人,張東圳心中暗自慚愧,早知道就問王爺要些奇珍異寶了。
“你看看,這些人給他們點好臉色就蹬鼻子上臉,非要再算一次才好?!蹦谴罂偣苄Φ溃皬埞苁?,這七百八十五人的定額,你們莊上可愿接受?。俊?p> “愿意愿意!承蒙大總管照顧,小人一定盡心為朝廷效力。”張東圳見對方以咨詢的口氣問話,哪有不應承的道理,連聲答應下來。
“嗯,那就把這文憑給簽了。”大總管見張東圳十分識趣,也很滿意。從書辦那接過了填寫完畢的文憑,讓張東圳簽字畫押。
簽完了字,蓋完了章,大總管把其中一份遞給張東圳,囑咐他道:“這是你們莊子上接引民夫的憑據(jù),可收好了。憑著這個文引,你可以去匠作監(jiān)挑選七百八十五個民夫。從現(xiàn)在起,他們在長安建造工程期間的吃喝拉撒睡就都歸你們負責。當然,在此期間的錢糧傜役也就豁免了。再有收稅的人來,給他看這文引就行了?!?p> 張東圳接過文引,連忙千恩萬謝地退了出來。
“下一個!戌字十三號!”
退出了側室,張東圳難掩面上喜色。翁秋還沒排上號,便湊上前來問長問短。
待聽到張東圳應承下了七百八十五個民夫,圍觀的眾管事們臉上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老弟,你上當啦。”翁秋苦笑著搖頭道,“便是再大的莊子,也沒有多過五百個民夫的。這大總管明顯在忽悠你呢。”
“?。课乙呀浗o富總管燒過香了,怎么還……”張東圳郁悶不已。
“你說的那富總管是什么模樣?”
聽過了那“富總管”的模樣,翁秋更是搖頭,“老弟,那根本不是富總管。富總管是江府的大管家江富貴,人稱富總管。你見的那位是江太師夫人的陪房周柏大總管!”
見張東圳目瞪口呆,翁秋連聲安慰道:“沒關系,周大爺那里開的文引一樣有用。你看,那文引上蓋的印不就是丞相的大印嘛?!?p> “今日富總管有事,周大爺和包大爺負責發(fā)文引,都是一樣的!”一旁收過張東圳小費的小廝補充道。
“拿過了文引的趕緊走吧,后面還有好些人排隊呢!”
見江府仆人們一臉嫌棄的催自己,張東圳也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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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宮?曲室
趙晟閑來無事,正在教烏塔卡習武。不得不說,烏塔卡骨子里流的就是匈人尚武的血,趙晟教什么就會什么。習武之人消耗甚大,每天的飯量越來越大,個頭也在越來越大。短短幾個月,烏塔卡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好了好了,今天就練到這里?!?p> 練了大半天,二十歲的趙晟和俞思言都吃不消了,可十四歲的烏塔卡還精神充沛,活蹦亂跳的。看見蔣雪珂領著張東圳遠遠而來,趙晟就像見到了救星一樣,連忙喊停。
俞思言把手中的木槍往地下一扔,整個人都垮倒在地,“這怎么比在軍隊里還苦!早知道就跟哥去軍隊了?!?p> “思言,你帶著烏塔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我和蔣老還有話說?!壁w晟不給他機會,趕緊讓他把這個小太歲帶走。
“是!”俞思言哀怨地看了一眼趙晟,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烏塔卡領走了。
“王爺!”蔣雪珂從侍女手中拿過毛巾遞給趙晟,“東圳從丞相府里回來了。”
“哦?情況如何?”趙晟脫下外衣,邊擦洗邊問道。
除了把從房二爺那里買的玉佩價格從一千兩提到了一千五百兩之外,張東圳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都一一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