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迢趕到，溫云松也嚷嚷道：“這下可以說了吧？”
只見曾賀生緩緩起身，將袖中的一沓奏疏丟在案上，道：“十五日前江夏失守，十日前南郡失守。荊州刺史陸文池正在收縮兵力，專防襄陽。中原那邊，賊兵于二十日前已經渡過淮河，繼續(xù)向北挺進。再后來，消息隔斷，我也不知道了?！?p> 溫云松聞言痛徹心扉，捶胸頓足。江迢也是臉上抽搐了幾下，但還是故作鎮(zhèn)定地問道：“老夫連日蓋章給秦王下的出兵詔書都發(fā)出去了沒有？”
“都發(fā)出去了，”曾賀生無奈道，“前日里秦王不是推脫兵器不足就是糧草不足，橫豎就是不肯發(fā)兵。昨天才剛答應先派西軍去守武關，起碼別讓賊兵入了關?！?p> 江迢長嘆一聲：“老夫年逾古稀，難道叫我一個白發(fā)老人上場打仗不成？”
“洛陽那邊呢？大將軍那邊有什么話？”溫云松又追問道。
“驛卒根本出不了潼關，現在關外全都是流亡的難民?！痹R生嘆道：“要不是東軍在那里把守，只怕現在長安都成了災區(qū)了?！?p> “陛下連續(xù)半個月不曾召見我等了，”一直未曾開口的胡云龍道，“太師知道陛下在哪里嗎？如今的情形迫在眉睫，也只有陛下可以力挽狂瀾了?！?p> “老夫也不知啊，”江迢一臉的無奈，“我昨日還去了趟建章宮，和黃門王公公把建章宮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人影?！?p> “難道陛下是被？”溫云松突然想到了什么，可又不敢說出口。
“不至于吧？”胡云龍一臉的不信，“這可是謀逆的大罪，誰敢擔待？更何況既有此心，為何不把太子和我等大臣一塊兒弄走？天下可沒這么蠢的賊?！?p> “好了好了，先說眼前的事?！苯鲞B忙止住這不切實際的幻想，把話題拉回來，“眼下最重要的是湊齊軍餉讓秦王出關剿匪。秦王推說兵餉一直不到位，這可是你太尉的失職啊?！?p> 見江迢望向自己，曾賀生立刻兩手一攤道：“冤枉啊，我太尉府每次都是左手倒進立刻右手倒出。并不曾私藏一分錢?！?p> 溫云松見鍋又甩到了自己頭上，立刻跳起來，“伯南（曾賀生）兄，說話也要憑良心啊。對于軍餉，我一向是有多少給多少。秦王開口就是二十萬兩，折算下來就是兩億錢。要知道就算是最富裕的時候，國庫里也沒有多過三千萬錢。庫里現在要是藏了一文錢，你立刻可以說我貪墨把我正刑?！?p> “別看我啊，那我還能怎么辦？”曾賀生哭喪著臉道，“你們看我值多少錢，干脆把我賣了得了?！?p> “行了，別埋怨了。”江迢捋著長須嘆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涩F在最重要的是籌錢?！?p> “洛陽是指望不上了，現在無論如何也要湊出起碼一半的錢讓秦王先出兵。只要出兵了，事情就好辦?！苯雠闹雷雍暗?，“不要打量著賊兵沒打到你們老家就沒事?！?p> “伯齊（溫云松），你是宣城人吧？聽說賊兵破了柴桑以后，就有一路去了金陵。你猜他們會不會放過宣城？”
一聽江迢話中的威脅，溫云松立時變色。
“還有?，F在賊兵是被吸引在襄陽，可一旦襄陽失守，這肥沃的巴蜀之地，賊兵能放過嗎？”江迢轉向看往曾賀生，也讓他臉色一變。
“展堂（胡云龍）是青州人，可青州并無官兵把守。一旦洛陽兵敗，整個河北便是砧板上的魚肉?！?p> 一席話下來，室內的諸老紛紛沉默不語。
“行了，老夫我先認捐三千萬錢。你們捐多少自己說！”江迢毫不客氣的把濕毛巾往案上一拍，直接讓三人出錢。
曾賀生立刻表態(tài)自己捐兩千萬錢，但條件是秦王必須先出兵武關，剿滅了荊州賊兵再揮師北上。
胡云龍和溫云松哪里肯干，連忙也各出兩千萬錢，秦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
就在未央宮里亂作一團的時候，駐在細柳的中軍也是十分忙碌。
不僅刀槍劍戟都一一發(fā)了下去，就連弓弩箭羽都按照戰(zhàn)時的標準配發(fā)了下去。細柳營中從來沒有如此緊張過。
“王爺，刀槍現在只能做到兩人甚至三人一件。弓箭手的箭只也都不足，平均分下去也只有每人三發(fā)。長條大盾，重型床弩這些裝備也都不夠。最嚴重的冬衣，入了冬馬上就要下雪。將士們穿的還是單薄的夏衣?！?p> 跟著趙晟在軍營中巡視了一圈，一名面皮白凈的短須軍官憂心忡忡地回報道。
聽了手下的報告，趙晟心里也是又氣又急。他并非不想出兵，可如此羸弱之兵拿什么去打仗？只怕還沒到武關，大軍就已經先被凍死了。
“怎么會這么少？”
“原先倒也不是非常缺，可前日里您說先調一批軍需給西軍讓他們先出兵，所以咱們的軍需就額外短缺?！?p> “都去太尉府那里催過了嗎？”
“太尉也是很無奈，他還親自帶著末將去庫房里查看，委實沒有多余的錢了?！倍添氒姽贌o奈道。
“士嘉，你明日跟我去宜春宮吧，二三十萬錢總是湊得出來的，先購置些冬衣。無論打不打仗，孤王不能讓手下這幾萬弟兄先給餓死?！壁w晟咬牙切齒，可眼下也只有這一條路了。
“王爺！”從營門外飛馳而來一騎，正是俞思言。只見他剛下馬連氣都沒喘勻就喊道：“我查到了！”
趙晟臉色一變，那名叫士嘉的軍官立刻知趣的下去了。
“說！”
“我悄悄跟著江迢從城里出發(fā)，一直跟到上林別苑才停下。老頭子下了車進去足足有半個時辰才出來。我沒敢多跟，就回來和你說了?！?p> “好！士嘉你看守大營，思言你立刻調集宜春軍去上林別苑和我會合。”趙晟再不多言，翻身上馬，便帶著幾名親兵向營門外飛馳而去了。
“區(qū)區(qū)幾個人怎么保護王爺？思言你快去??！”士嘉催道。
“我知道，可你總的讓我喘口氣吧？”俞思言連氣都沒喘勻，哪還有力氣再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