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調(diào)（十一）

　　夜深了，窗外飄蕩著小巷人家里傳出的幾聲犬吠，以及隱隱約約的打更聲。

　　肩頭的傷口隱隱作痛，我睡不著，便干脆坐起身子來。

　　將頭靠在床桿上，我便是百無聊賴地看著窗戶上搖曳著的樹影發(fā)呆——那片片樹影雜亂，眨眼間，又突然覆上了一抹更為龐大而整齊的黑暗。

　　我勾了勾嘴角，便輕聲哼唱起兒時阿娘常常用來哄我入睡的那首曲子來，“哼……”

　　這首曲子其實是很好聽的，可是我打小五音不全，實在表現(xiàn)不出它的精髓——若是放到阿昭身上，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他是音律極好的！那半月樓的頭牌歌姬瑤姐聽了他彈奏的曲子，是贊不絕口呢！

　　我哼到一半，是自己都聽不下去了，便站起身來往那窗戶邊走了去。打手推開了窗戶，我傾了大半個身子出去。

　　四下里的雪松松軟軟，像是一床床曬開了的棉被。雪光合著月光，輕而易舉地便將這平江城照了個底朝天！

　　“你這梁上君子……可是做的一點都不合格呢！”我朝著空氣低聲咕囔了一句，便聽得一陣窸窣聲響了起來。

　　一長串頭發(fā)散落在我眼前——著實把我嚇了一跳！我順著那頭發(fā)往上看去，便看到那一色熟悉的抹額。

　　“進來吧，外邊這么冷！”我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便抱著雙臂縮回了身子。我只往后退了一步，阿昭便跟一條小蛇似的靈活地鉆進了屋子。

　　他蜻蜓點水一般地落在了我的面前，臉上卻一點表情都沒有。

　　“大晚上溜出來——不怕爹爹揍你嘛！”我嬉笑著看著他。

　　他看了我半天，卻一直沒有說話——就在我快要失去耐性時，他又突然張了張嘴。

　　那反應(yīng)——我知道他是又要說教了，便連忙抬起兩只手捂住了耳朵，“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他嘆了口氣，抬起手拉下了我的手，然后就握進了手里——外邊那樣冷，他的手倒是一點都不涼。

　　“你到底幾時才能讓我放心??！”他的聲音輕輕柔柔，好似這四下浮動著的暖氣。

　　“……”我自知理虧，便也沒得話駁他。

　　“我知道你想干嘛……”他突然上前了一步，一只手拖住了我的臉——這樣的夜色里，他那雙眸子真比外邊的星星還亮！

　　“阿茵，我不會干涉你，但是無論你想做什么怎么做——都別忘了你答應(yīng)我的?！彼f的很認真——是我少見的認真，“查清了你想知道的——我們……就成親！”

　　我垂下目光，笑的美滋滋，“你不用每次都提醒我！從小到大……我?guī)讜r騙過你！”

　　他看著我搖了搖頭，淡淡地吐出了幾個字——“無數(shù)次?！?p>　　“咳咳……”我略顯尷尬地咳嗽了幾聲，便把目光轉(zhuǎn)開了。

　　“那個人……”他又突然說道。

　　“嗯？”

　　“你知道那個人——是什么人嗎？”他問的是衛(wèi)銘軒。

　　“他叫衛(wèi)銘軒，御前中郎將——是朝廷派來查探蠕蠕細子之事的吧！”我暫且這么推測了。

　　他卻搖了搖頭，“那個人……不是朝廷派來的。”他說的很肯定，卻又是吞吞吐吐的有些猶豫之意。

　　“不是朝廷派來的？”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那他來平江干嘛？”一個上京御前臣，千里迢迢跑來這邊陲之城……總不會是跟那些商旅似的——是來做生意的吧！

　　“丫頭，他是……”我是真的少見他這般講話猶豫。

　　“他是鎮(zhèn)北王的小兒子——來平江……是為了提親的！”